司徒靳满心不悦地走在冷宫外的小径上。
原以为走一趟冷宫,亲口对皇太后揭露真相、狠狠羞辱她一番后,他心情会变得比较快活,但事实上,他还是觉得很不愉快、很不舒服!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皇太后的懊悔和泪水,并没有让他得到任何的满足、亦或是喜悦,倒像是……他亲自为她卸下了多年来沉重的负担似的!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这件事不应该这样收尾,她应该要痛哭流涕、跪着请求他的原谅,或者应该苦苦哀求,求他饶恕自己一条命才对。
“该死!”司徒靳越想越恼,忍不住伸手在小径旁一棵树上重重捶了一拳。
“爷?!”不远处莲儿早已看到他的身影,一见到他伸手用力捶树,她吓得立刻冲过来,急急忙忙拉住司徒靳的右手,就怕他刚才那一拳伤到了他自己!
右手传来刺痛的下一刻,自己的手随即被莲儿紧紧地握住,司徒靳想都不想,嫌恶地将对方往地下用力一甩,怒喝道;“放肆!”
“爷?”莲儿被他强大的力道甩到地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才抬起头,就看到司徒靳脸上冰冷威严的神情。
“看清楚我是谁!朕的身子是你这种低贱的丫头可以随意触碰的吗?”司徒靳一肚子气无处可发,看到莲儿慌乱不安的神情,心里更不高兴了。
“对不起、对不起,莲儿不是故意的、莲儿真的不是故意……”莲儿吓傻了,什么都不敢想,只是拼命磕头道歉。
就在这个时候,几名宫里服侍的太监急急忙忙地往这个方向跑来,一看到司徒靳就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嚷道;“殿下!太子殿下,您上哪去了?奴才们找您找了好久啊!”
“有什么事吗?”司徒靳皱眉问。
“殿下大婚的礼服刚送进宫,就等着殿下去试穿呢!”太监眉开眼笑地禀告。
“真的?”司徒靳双眼一亮,俊脸不由得露出了期许的喜悦。
“是,全部都准备好了,就等殿下过去呢!”
“好,带路。”司徒靳颔首,先前的烦躁因为这个好消息冲淡了不少,嘴角咧出微笑,在太监们的带领下快步离开了。
一直到所有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依旧跪坐在小径上的莲儿才敢抬起头。
她忍不住想多看司徒靳一眼,却发现眼前所有的景物全都变得模模糊糊、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了……
好莲儿,你对我的忠心和忠诚,我全部都记在心里,一天都没有忘记过。
看清楚我是谁!朕的身子是你这种低贱丫头可以随意触碰的吗?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能有两种完全不同的面貌?温柔的时候无比缠绵、无情的时候却比利刀还要伤人?
任凭莲儿怎么想,她都想不明白,最后只能以双手环胸、紧紧抱住了自己,然后将头埋在膝盖间,大声的、无力的哭出自己的委屈和伤心……
龙碧皇朝新帝的婚典,于三日后申时正式开始,皇宫内外张灯结彩,钟鼓弦乐之声伴随着大红花轿,自青鸾宫一路浩浩荡荡来到了右丞相的府邸。
那一日天才刚亮,柳正龙就来到柳含烟的南院外亲自监督,这一门亲事对柳氏一族极为重要,容不得丝毫差错。众人皆以为老爷是心疼爱女即将出嫁、这才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但谁也不知道他内心深处,始终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忧郁。
自从和太子司徒靳订下亲事后,柳含烟就将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终日以泪洗面,任谁劝也劝不听,就在柳正龙心急如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柳含烟对父亲提出了;除非能再见五皇子司徒丰一面、否则她宁死不嫁,这样的条件交换。
柳正龙迫于无奈,只得动用关系向大里寺讨了一块令牌,带着柳含烟秘密地探监,她在地牢待了近半个时辰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柳正龙在乘轿回府的途中试着想问,但柳含烟始终一语不发,绝美的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看似平静,却让柳正龙一颗心忐忑不定,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为了预防万一,柳正龙在大婚当日亲自守在南院的门口,不一会,两扇木门“呀”一声打开了,柳正龙看见她房内的丫鬟走出,急切地向前问道;“小姐已经醒了吗?人怎么样?”
“回老爷,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小姐早就起来了。”丫鬟欠身禀告。
“真的?那……小姐人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特别交代什么?”柳正龙不放心地继续追问。
丫鬟毕竟是从小跟在柳含烟身边,自然明白主子的心事,但她只是一个下人,除了陪小姐伤心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丫鬟一顿,目眶微红,语气哀怨地开口;“回老爷,小姐的心事您也明白,又怎么会好呢?”
柳正龙一怔,随即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步越过她身边、打算直接进去、亲自确定爱女的状况。
“含烟?”踏进房,柳正龙看到柳含烟坐在梳妆台前,神情宁静地梳着一头如黑缎般的长发。
“爹。”柳含烟抬眼,视线与镜子投射出的父亲目光交会,她轻轻颔首,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含烟……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柳正龙的心里百感交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红着眼喃喃说出保证。
“在宫廷里的生活不比家里,但如果你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要怕,还有爹在,爹一定不会让其它人欺负你的。”
明眸对上父亲斑白的鬓角,觉得他在这段日子突然苍老了许多。这本该是一件喜事,但她同样无法在父亲的脸上看出任何喜悦。
爹这么做……有爹的苦衷,但你一定要相信爹,爹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你,你是爹的心肝宝贝,你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当她将自己锁在房间、不吃不喝过了好几天,最后逼得爹派人将门撬开时,她看见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小心翼翼捧着一碗热粥,泪眼蒙眬、语重心长的这么说着,而柳含烟也在那一刻终于明白,她和太子的这件婚事,是一个再也无法更动的决定。
柳正龙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门外已经传来一群喜娘笑吟吟的恭贺声,一群女子看见柳老爷在场,扭腰笑着道;“唉呀!柳大人您也在这里?这怎么行呢?咱们姊妹还要帮新嫁娘梳头饰、化喜妆、换喜服呢!柳大人您要是在这瞪着眼看,我们怎么好意思动手呢!这时辰要耽搁了就不好啦!”
“一切就麻烦你们了。”柳正龙露出苦笑,挥挥手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