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村长家出来，谷荔带走了那只布鞋。他们径自来到了齐大山家门口。
    这里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村里年轻力壮的。年纪大一点的都撑不住在家睡觉呢。
    来的路上，谷荔听说了，唐兰儿好像要生了，之前跑出村子的那人是去找接生婆的。
    村长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好似体力不支，身体摇晃了两下，捕快让人给他搬来了一张凳子。
    院子里的人有些多，当看到谷荔身侧站着的连云深时，他们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
    “他怎么回来了？”
    “看样子在大牢里也没受什么皮肉之苦，真是幸运！”
    “你瞎说什么呢，他被抓进大牢本就是冤枉的，都是齐石头那小子，害得人家好好一个秀才公差点断了前程，送了命！
    “啧啧啧，我就说嘛，秀才公怎么可能会杀人嘛。连家小子本就是个好的。”
    谷荔无视众人的目光，她穿过人群，将那只布鞋交到了捕快手中，并说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捕快大哥板着一张脸，头疼不已，这桃花村的破事怎么这么多，一桩接一桩的，一刻不得闲。
    不过捕快大哥还是举着布鞋站到人群面前，询问这是谁家孩子的布鞋，有谁见过这布鞋。
    大家伸长脖子看，交头接耳一阵，无人认领。
    难道这鞋子不是他们村小孩的？
    可谁家的小孩能跑到他们村的林子里去呢，看那鞋子的大小，最大也就六七岁孩子的脚吧。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有一妇人挤到了前面，“大人，那那鞋子能再给民妇瞧瞧么！”
    捕快将鞋子递到妇人的手里，妇人翻了又翻，抬头问：“这只鞋子是从哪里找到的，我家四丫人呢？”
    “这你是孩子的鞋子？”
    “是，是我女儿的鞋子。”
    “你女儿人呢？”
    妇人握紧了手里的鞋子，“四丫从十天前就没有回来过！”
    人群里的议论声忽的拔高。
    “张远家的，你家孩子不见了那么久怎么不见你出来找人呀？你会舍得给你家四丫穿这么好的鞋子？别一只鞋子的便宜都想占呀！”
    妇人捂着脸哭，“这鞋子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就那天，四丫不知从哪里穿回来这么一双布鞋，我看着挺新的，就想让她脱下来留着给弟弟穿。可那死丫头死犟着就是不肯脱，说是她哥给她买的，可她上头哪有什么哥呀。”
    “张远家的连生了四个闺女才得了一个儿子，四丫上头确实只有三个姐姐。”
    “后来呢？”
    “我打了她一顿，只来得及脱下她一只鞋子，她人就跑了，她说她要进城自卖己身，为奴为婢也不让我得她一分卖身银子！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来的那些混账话，我气得狠了就没再管她。”
    村民们很是不解，“都这么多天不回家了，你竟然一点也没找过？”
    “这阵子我儿子生病发烧了，我一直在忙着照顾儿子，没顾得上-----”
    众人沉默。
    谷荔无语。
    捕快的头更疼了，这是又一个小孩失踪了？
    都十来天了，活着的几率微乎其微！
    村民里有人骂那妇人是怎么当娘的，虽然是不值钱的女娃，但好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丢了那么久都不知道寻一寻。
    也有人说都六岁的年纪了，刚到可以帮衬家里干活的时候却丢了，实在是可惜了，这娘当得太没脑子了。
    谷荔实在听不下去了，与这群愚昧的村民离远一些。
    与谷荔同样不自在的还有那妇人，她被众人指指点点的好一阵，也哭不下去了，捂着那只布鞋悄悄退出人群，灰溜溜地离开了。
    正好与家里的那只凑成一双了，小宝后年就能穿了。
    谷荔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难受。
    连要求捕快帮忙找孩子都不愿意，只因被人指指点点就退缩逃跑了。
    站在她身边一直没出声的连云深感受到了谷荔周身弥漫的失落与无助，他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掩，在底下悄悄牵住了谷荔的手。
    “云姨很爱你的，以后我会接替云姨继续爱你，护你！”
    连云深说的云姨是谷荔那早逝的娘。
    连云深轻捏谷荔纤细的手，“我也会爱护你生的每一个孩子，不论男女我都喜欢！”
    这男人可真会体察人心。
    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不过，什么叫‘你生的每一个孩子’呀，当她是母猪呢，能一窝接一窝的生呢。
    人群的热闹讨论一波接一波，谷荔与连云深自成一个小世界，无视干扰。
    直到东屋里跑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朝着外面就喊：“接生婆怎么还没来呀，我这我也不会弄呀，大山媳妇疼浑身打摆子呢！”
    捕快看向村长，村长疲累的抬手又指了一个人，“你去村口看看，接一接人。”
    出来的老妇人却不愿意再进去了，“我又不是接生婆，看着那么大的肚子怪吓人的，我不敢。”
    “小婶娘，这要不是我家红云身体不行，也不想麻烦你的，你看你能不能再陪着一会儿，等接生婆来了再说？”
    老妇人说什么都不肯，倒是人群里有两个胆大的妇人站了出来，“我好歹也算是大山远房的堂表嫂，我去吧。”
    接生婆也很快赶来了，热水被送进了东屋，又有血水被端了出来。
    安静下来的院子，有种诡异之感。
    只听到接生婆指挥吸气用力的声音，孕妇唐兰儿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倒在墙角的血水弥漫出阵阵腥味，飘散在院子上空，闻得人头发晕。
    连云深也非常不喜欢这种味道，很容易让他想起那天从血泊里醒来所见到的画面。
    他拉着谷荔往院门口走。
    “是不是被吓到了？我们回去吧。”
    谷荔倒不是因为生孩子被吓到了，她只是觉得那个氛围有点可怕。
    两人走出了好一段距离，就在谷荔为回去后两人怎么分配床铺而苦恼时，齐大山家那方向传来一道尖锐凄厉的尖叫。
    似是收到了巨大的惊吓，尖叫直冲天际，将远处林子里的野兽都吵醒了。
    隐隐有狼的嚎叫，像是在呼应。
    不等谷荔有反应，后面如潮水一般追上来一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