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翎魔隼看着她,沉默无声。
路瑶指了指它,又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阁下灵智不低,实力也是不俗,但我亦是同你展现了我的实力。你不得不承认的是,一旦我们双方斗起来,我可以先将你变得痴傻,随后再将你慢慢磨死。这一点,我想以阁下的智慧,应该也是想到了吧?”
血翎魔隼眼中闪过一抹奇异之色,点头,“还有什么话,说完。”
声音雄浑,给人一种很是坦荡正气的感觉。若是忽略它之前暗戳戳装懵懂无知的模样,只听声音,大概很容易取信于人。
路瑶闻言轻笑了下,微微摇头道:“我未尽之言,阁下不是已经领会了么,何需我再废话。阁下这金口一开,终于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了。”
对面的人族没有对它能够说话感到一点的诧异,反倒是让血翎魔隼自己感到惊奇了,“你似乎在一开始便很肯定我能够说话?”
在这里面待了近千年的时间,它还真没见过其它的同类。难道外界的妖兽,都是能够早早地就将横骨炼化了?!
路瑶看出它的惊疑,缓缓为它解了疑惑:“我从七绝魔尊那里得知,他种植在这里间的灵植,有那么一两株是能够助妖族炼化横骨增益潜能的。恰好,我刚才并没有看见他所种植的那些灵植的存在。”
“原以为是你中了我的算计,却原来是我自己中了你的算计。”血翎魔隼叹息一声,问她道:“若我刚才没有开口,你会如何?”
“那自然是该当如何便如何了。”路瑶话里有话的大致回了它一句,随后说道:“我喜欢和聪明者交流,既然你我双方都已经将话说开了,那便直接说正事吧,废话之类,之后再说也不迟。啊,对了,报下姓名好沟通,我名林瑶。”
“我名噬绝。”
路瑶大致将噬绝的问题囫囵略过,噬绝却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突然之间,便涌起一股后怕来。
如噬绝刚才所言那般,它是真的觉得是自己掌控了主动,等突然闯入的这人稍稍放下戒心之后,它便可以暴起施以暗算,瞬息将她制住。
却原来,人家也是如此所想的。是它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在死亡关头走了一个来回了。
人族果然狡诈,它不该因为看她年轻就放松警惕的!
路瑶品了品它报上的名字,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说道:“噬绝,还真是有意思的名字。未免你再动什么不必要的心思,我便再多言同你说一下,我和七绝魔尊,不熟。”
噬绝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半响道:“真巧,我同他也不熟。”
“那确实很巧,”路瑶微顿了下,点头附和了他一句,随后继续说道:“言归正传,你为何不能出去?这里奇珍异宝无数,灵气也充足,如此宝地,何以想要出去?”
路瑶算是看出来了,不将这个说清楚,这位“守护者”是不会回自己的老巢安安稳稳地待着的。
都是心思十八弯玩脑子的,人家未必没看出她是因为顾忌宝贝才不愿动手的事实。既然有求于她,那静观其变就是。
这个地方能够养出一个五阶灵兽是因为七绝魔尊布置得好,舍得砸宝贝。出去之后,可不见得清铖天道能容得下它。
“七绝那个老魔头费尽心思将我掳来,怎么可能会让我逃出去,这里可是他的宝地。”噬绝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周围道:“这里对你们来说是宝地,对我来说,是囚牢。任这里再如何的美不胜收,被困在这里看上千年的时间,也是会见之生厌的。”
“这倒也是。”路瑶随着它的视线打量了周围一圈,问它道:“如何出去,你应当是知道的罢?”
“知道,不过要想出去,需得有人帮我将我被拘着的妖族精魄释放出来。若是你愿意助我,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
“如此慷他人之慨,不大好罢?”
说到底,这里可是七绝魔尊费了大心力才捣鼓出来的药园子呢。
七绝魔尊未曾将它收为妖奴,按理来说,七绝魔尊身死,被禁锢在这个独立空间的血翎魔隼是不知道的。
身为一个“看门”的妖兽,即使活了近千年,那也绝对不是七绝魔尊的对手,它是哪里来的底气说“所有东西都可以拿走”的话的,就不怕七绝魔尊回来找它的麻烦?
还是说,它之后还打算赖上她,让她给它担责了?
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噬绝愣了下,随后沉声道:“我只想获得自由,这里面的东西,你若是不愿意拿,那让它们留着就是。”
路瑶看着它,很是直接地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既然进来这里,也算是过了你这个看守者的关。这里的东西,那自然在你消除敌意之时就是我的了,又何需你送。”
噬绝依着她的话想了想,发觉自己还真没法反驳,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回她。
对面的不说话,路瑶也不同它客气,继续说道:“是你有求于我,那便干脆些,将你的条件说出来,我看看你所给的条件,再决定你所言是否值得我出手帮你。”
除了周围这些它下不去嘴的药草,那就只剩下它自己了。人族与妖族结契虽是惯例,但它噬绝可不愿意被人给奴役。
它之所以给自己取名“噬绝”,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把它困在这里的七绝老魔吞进腹中吃了。这里的东西对七绝老魔重要至极,这个人族若是有能耐将它们都采走,坏了七绝老魔的好事,那是它巴不得的事。
但认这人为主,那是万万不成的事。这人脑子如此活络,一旦认主,它想要反噬都难,那又谈何自由!
“我有些后悔了。”噬绝周身重新浮现出沉沉魔焰,“不若你我还是重新打一架吧,毁了这里,就算我死,也有你给我陪葬,我不亏。想要我认你为主,那是不可能的,我宁死不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路瑶见它说得如此地斩钉截铁,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认我为主了,你还挺看得起你自己的。”
“。。。”血翎魔隼周身升腾不已的魔焰都停滞了一瞬,它感觉自己体会到了这么多年从未感受过的情绪,有些难言,还有些复杂。
虽然松了口气,但莫名的,它还有点不爽。这人虽然手段诡谲了点,但实力又比不过它,凭什么看不上它。
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还很嫌弃它?!
凭什么啊!
噬绝不服气了,问她道:“你凭什么看不起我,难道我不厉害吗?!”
“这和我们交谈的内容无关吧?”路瑶指了指下面的奇珍,“你若是不着急,那让我先将宝贝收入囊中如何?”
“我若是让你将宝贝收进去了,那我还拿什么来牵制你,你当我傻吗?”被气到了的血翎魔隼也不再同她拐弯抹角了,很是直接了当地点明了当前的形势。
路瑶面带无谓的摊了摊手,“我的速度其实挺快的,这里面的宝贝挺多,我采着一株也算是赚到了。”
“那你以为我在这里面待的这么长的时间,全都睡大觉去了,就没给自己留点后手?”噬绝对着她扇了扇翅膀,高昂着头道:“既然你不想强迫我为奴,我也有求于你,那就好好商量,找到你我都能够认可的程度,不就可以免了你我之间无谓的争斗了吗。”
“我一直都是这个意思,是阁下你一直在拖拖拉拉浪费时间好吧。”
“这里面的东西,你一来就将其全部归于你自己了。而我除了我自己,并没有什么宝贝,你让我开出你满意的条件,又不要我认你为主,我还能如何?”
这大鸟嘴皮子挺厉害的啊,路瑶一点都看不出它是被孤零零困在这里无妖作伴的可怜小妖。
“哎,等等,你这是在和我偷换概念还是想同我吵架呢?”
血翎魔隼比她还要不耐烦了,“怎么就吵架了,我是在同你表明我不知道你怎么样才会满意,你直接说条件吧。只要不过分,我便答应你了。”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路瑶闻言,也不同它纠结它话里的逻辑问题了,直接道:“你发下道誓,言明不会和我为敌,不会给我找麻烦,之后我若是有事需要你搭把手的,你不得推辞。”
这几个“不”全是约束它的,关于她自己的,则是一点都没提,噬绝会同意才怪了。
“。。。这比认你为主还要吃亏吧,你觉得我会答应?”
认她为主了,它还能有个她不会伤害它的保证呢。这个真要应下了,它岂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了。
“你怎么这么想呢,这个对你又没影响。”路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给它板着手指头解释。
“首先,你有求于我,我没要你任何东西,只需要你向我保证我帮助的不是个会恩将仇报的玩意而已,是我吃亏,你不吃亏啊。我既然能够说出‘七绝魔尊’四字,对于他的能耐自然是知道的。替你释放那个什么妖族精魄,难度你不说,我自己也是知道的。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认真想想,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被点破小心思的噬绝:“。。。”
“其次,我只说了不让你做坏事,又没说你不能动坏心思,也没让你必须同我说真话。你若是有能耐规避天道,找到漏洞对我下手,那也是你有本事不是。”
噬绝:“我这还是头一回见过你这般直来直往的人。”居然还指点它怎么算计她,底气这么深的吗?
路瑶微笑,“看来除了将你困在这里的七绝魔尊,你还见过许多人了。”
七绝魔尊在的时候,这只血翎魔隼还不能开口说话呢。若之后炼化了横骨,又没出去见过人,就能将人族的语言说得这么流利,路瑶是有些不信的。
“。。。”噬绝冷哼一声,怒道:“我们血翎一族,可是南漠血翎大部族供奉的守护圣灵,我幼时可是有很多玩伴的。若不是七绝老魔,我何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反应还挺快,路瑶笑了下,权当自己信了它的话,然后凉凉地给它点明了现实。
“若不是七绝老魔,你可没有这么长的寿命,约莫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吧。喔,不对,我听说南漠部族对他们活着的部族圣灵很好,但死了的嘛,该吃就吃,该炼制的炼制。你这一身都是宝,大概是没有成为黄土的机会的。”
毕竟南漠之人最爱佩带的饰品,就是骨饰了。肉吃完了,骨头也不会浪费了。
噬绝被她上上下下来回打量的眼神给吓得羽毛都立起来了,怀疑地看着她,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路瑶偏了下头,反问道:“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清铖界虽然没有御兽之术,但南漠部族所做的事,与御兽也是相差无几了。生时大方的供奉,死后将其分而食之,抛却道义,怎么样都对部族不亏。
“不可能,部族之人都很尊敬我们,死了之后,他们都是举行盛大的祭祀之礼,将我的同族安葬的。我幼时见过,记得很清楚,你休要骗我。”
“行吧,那便当我是骗你的就是。”见它明显不信而且还要纠结这个,路瑶摆手道:“发下道誓,等你得了自由从这里出去了,回你之前的部族去亲自瞧瞧就是。南漠血翎大部族我倒是也有耳闻,发展得好好的,你不会走空。”
“原来你提起这个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服我发下道誓。”
“不发道誓,那就用拳头就是,我又不怕你。”路瑶捏了捏指节,对它勾了勾手指,淡然说道:“我发现你实在是太不干脆了,还是来打一架吧。我送你上天,回归你该有的命途上去。”
被逼迫的噬绝无奈低头,叹然道:“。。。我发道誓。”
围在它周身的魂力在它拖了这么长的时间都一直没撤下过,它可是还记得这人之前说的话的,并不想拿命去验证她说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