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
陈胜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骠骑将军府。
街道两旁的百姓都透着门缝窗隙观望着,心想是那个少年如此胆大,敢在这个时候上路。
只是瞄到那额角带疤,双目紧闭的面孔时,都不由得一愣,想起最近在帝都五城流传得沸沸扬扬的故事。
宋青天与陈护卫的故事。
一个月的查粮案,被说书人加以改编,掰开了,揉碎了讲,都可以凑成一本厚厚的传记了,也许数十年后,会有一小说家,集齐这些故事,真写出一本脍炙人口的文章。
宋瑞斩太子,将他和陈胜的冒险故事画上句号,但也拉起了一波高潮。
说书人胆儿再肥,也不敢编排皇室,但斩贪官,清账本,救济灾民的故事还是可以拿来说一说的。
百姓们尊敬爱戴这位替他们说话的好官,只要是讲宋瑞的故事,总会场场爆满,讲到精彩处,皆纷纷叫好。
大家爱听,说书的就爱讲,讲得越多,宋瑞就越出名,连带着陈胜的名气也跟着涨,毕竟,故事里有很多名场面,都是陈某人亲情奉献。
如中塘郡城写诗送警句,令郑天寿遗臭万年;福山县乌鸦掀桌,以力破计;归途斩杀漕帮总舵主,又砍了一个太守的脑袋。
总之,在帝都百姓的心里,宋大人第一,陈胜第二。
而在百姓孩子们的心里,陈胜第一,宋大人第二,他们玩行侠仗义的游戏,总是争着要扮演陈胜,抢不到才退而求其次,选宋大人。
扮演陈胜,就闭着眼,拿根树枝当杖刀。
扮演宋瑞,就绷着脸,挺直腰板气高昂。
“耶耶,他是在演陈护卫吗?好像呐。”
小男孩趴在窗边,流着鼻涕,一脸羡慕道。
“可不准胡说!”
长辈呵斥道。
那哪儿是像啊,那就是好吧!
小男孩不懂,嘴里嘟囔着:“确实像啊。”
在他眼里,陈胜真叫一个高配!
不论脸上的疤,还是手里的杖刀。
不管是木炭还是墨水画的疤,都不如对方逼真。
不管是树枝还是擀面棍的杖刀,都不如对方那把朴实无华,返璞归真,还透着股铁锈味,他只在小胖从家里偷出来的那把杀猪刀闻到过。
嗯,后来小胖被他爹吊起来揍了一晚上,说那刀是他家祖传的,逢年过节都得拿出来见见猪血,祈求祖先保佑生意兴隆。
所以那把刀至少杀了上千头猪。
反正小胖是这么讲的,他还说拿着刀一靠近猪圈,原本看啥都想凑上来啃一口的猪,全都被吓得瑟瑟发抖,缩在角落。
“那个大哥哥的木棍也杀过猪吗?”
小男孩忍不住问道。
大人脸都绿了。
那哪里是杀过猪,分明是杀过人的!
童言无忌啊。
陈胜嘴角微微上扬。
听力极好的他自然是听到了小男孩说的话。
啧啧,大哥哥很快就会让你明白这木棍是用来杀什么的了。
希望不会给你幼小的心里留下阴影。
“站住!干什么的!”
一魁梧士兵拦住了陈胜,下意识道:“你没长眼……”
他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陈胜额角上的疤。
我真该……
嗯,不对!
那士兵想起了昨夜勾栏听曲时,说书人的故事。
“话说快刀陈胜陈护卫,当得是英雄出少年,只可惜双目失明,不然人杰榜上必名列前茅!”
他咽了口唾沫,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直娘贼,他这辈子也不拿眼睛问候别人了,他此时无比希望面前站着的少年双目健在。
长眼睛的很大概率是普通少年。
瞎眼睛的可就未必了。
“你在害怕?”
陈胜淡笑,“我猜你心里是在想,完了完了,怎么碰到这么个煞星了?”
“不不不……陈陈陈大侠……”
士兵都快哭了。
“张老三,你怎么回事,驱赶个娃娃还磨磨蹭蹭的,要我说,直接一刀杀了,说是骠骑将军府余孽,不就结了?”
又有几个士兵凑了过来,抱怨道:“是极是极,统领叫我们守在外面,功捞得少,钱没捞得着,这娃娃自寻死路,到叫我们功劳簿上多添一笔,你急着上去赶人家干什么?”
那叫张老三的士兵听到同僚们的话,心那叫一个拔凉拔凉的。
“杀良冒功,这就是帝都的兵?”
陈胜轻笑一声。
本来还再纠结,现在倒好,人家把借口都送上来了,再纠结,就不礼貌了。
不能辜负了对方的一片好心啊。
“强者,不可辱!”
锵!
杖刀出鞘。
噗滋!
人头落地。
落地时那张脸还定格在抱怨的神情。
噗通!
张老三跪倒在地。
死了死了,真的好不甘心啊……咦?我没死?
他摸着自己的脑袋,发现还在脖子上。
回首一看不知何时站在他背后的陈胜。
没有一丝丝犹豫,张老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啊,我死啦!
呵呵,倒是个聪明人。
陈胜忍不住笑了。
吱呀,骠骑将军府大门打开,满是血腥。
司马兆提拎着虞薇母子二人,一眼就看到站在一地无头尸间的陈胜。
确认过眼神……啊不对,人家是瞎子。
不好!人家是瞎子!
“快刀陈……”
噗滋!
司马兆胸膛激起一片血浪,整个人如炮弹般向后腾飞,贯穿整个骠骑将军府,再起不能。
要不是陈胜顾及到其手上的虞薇母子,这一刀定叫他归西!
咻!
陈胜将母子俩身上捆着的绳子切断,还她们自由。
“陈胜,是你。”
虞夫人忍不住惊呼。
她怎么也没想到陈胜会来救她们母女俩。
“对,是我。”
陈胜点头。
“小瞎子,呜呜呜……”
虞薇很是激动,想要扑进陈胜怀中,被对方伸出手给止住了。
“事不宜迟,快走!”
陈胜可没工夫跟一小姑娘拉拉扯扯。
“你有把握带我们离开帝都吗?”
虞夫人问道。
陈胜默然。
“我知道了。”
虞夫人微笑道:“带薇儿走吧,多谢。”
“好。”
陈胜点头。
“娘,你什么意思,要走我们一起走,一起走啊!”
虞薇流着泪,声嘶力竭。
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万不能再失去母亲。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砰!
陈胜一记手刀把这姑娘打晕。
少一个人,就多一分把握。
多一个人,就少一分生还。
他懂。
虞夫人也懂。
就虞薇不懂。
陈胜带着虞薇,杀出一条血路,朝着东方青龙城奔去。
虞夫人则是趁乱骑上一匹马,朝着反方向逃窜,虽然最后还是被抓,饮剑自杀,但为陈胜分散了不少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