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柏林电影节的流程一样，凯撒奖的颁奖典礼结束后，也会有一场业内名流们专属的after party。
对于其他人看似热情的邀约，苏灵溪果断找了个体面的理由婉拒了：一方面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今晚只是过来露个脸的“绿叶”陪衬；一方面，她要结交的人都已经搭上话了，想打听的消息也都尽数掌握，比起继续留在这喝酒开趴浪费时间，她更想尽快回酒店和团队其他人复盘一下今晚得到的几条关键消息。
“你觉得米伦的话能信几成？”在苏灵溪的叙述结束后，房间内重归寂静，杨茜的表情有些凝重。
“我不知道，但她没必要特意编造些什么来骗我吧？”苏灵溪犹豫着问，“她不像是这样的人。”
“听起来，你似乎很容易通过寥寥几句话就对一个人定性，从而快速地为对方进行人物画像，亲爱的，这可不是个好习惯。”电话另一头，以另类方式参与她们这场“小型会议”的伊娃轻轻哼了一声。
“你和米伦才刚认识几个小时，就能轻而易举对她的品性做出判断？”
“假如她展现出来的只是刻意想给你看到的样子呢？你会因为轻信她而错失真实信息。”
伊娃收起了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语调，倏地变得认真起来，“在这里，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把信任交付于某一个人——尤其是从好莱坞来的那些人。”
“这是我希望你能牢记的忠告。”
伊娃的措辞并不尖锐，苏灵溪却莫名有些脸热——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没完全弄懂这场游戏的基本规则。
“抱歉，是我太自大了。”苏灵溪谨慎地说，“我的判断建立在她的一切资料绝对真实的基础前提之上，如果这一切都不可信，那么——”
“这次算我们走运，根据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格蕾塔.米伦确实不是这种会编造谎言戏弄他人的恶劣性格。”伊娃顿了顿，语气又恢复成其他人习以为常的慵懒腔调，“她目前暂时可信，不过你们应该也清楚，提名名单不由评审团决定，是由评审委员会决出的。”
杨茜紧绷的眉眼略微松散了些，“那也就是说，按照米伦透露出的说法，我们的确有很大概率可以入围主竞赛单元。”
“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伊娃在电话那边清了清嗓子，“上一届凯撒奖最佳导演的得主和戛纳完全重合，其他奖项也或多或少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夜梦巴黎》这回在凯撒奖能拿到三个提名，说明本土影人还算看好这部片子，戛纳入围是迟早的事。”
“但是入围归入围，最终能拿到手的是表演类奖项还是其他奖项，这事可说不准。”
苏灵溪揉了揉太阳穴，明显感觉到室内稍稍缓和的气氛又凝滞了几分。
伊娃这话说得直白，但并不是没有道理。
戛纳电影节和柏林电影节大体规则一致，每年4月中旬会提前一个月公布入围主竞赛单元的提名名单，直到电影节闭幕式那天才会揭开每个奖项获奖者具体是谁。
金棕榈奖、评审团大奖、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女演员……这些奖项都属于主竞赛单元，即便《夜梦巴黎》出现在了提名名单上，也不代表最后一定是她这个女主角拿奖。
“塞琳娜前两年刚拿过最佳导演，今年戛纳不可能再把最佳导演或者最佳编剧颁给她，再者，《夜梦巴黎》整部影片的氛围注定了它与金棕榈奖无缘，这是显而易见的。”杨茜的眉头一直就没有放松过，“它的结尾虽然是bad ending，但影片主题大部分还是围绕着爱情，整体基调是上扬的，没有讲那些深刻的大道理，也没有揭露什么令人发指的社会现象——它不会是评委青睐的那个幸运儿。”
“噢，所以你的意思是评审团压根瞧不上这部塞琳娜的‘心血之作’？”伊娃轻笑了一声，“既然你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就没必要花钱花精力在这想办法公关奖项了，反正也只是你眼里的小概率事件，不是吗？”
苏灵溪察觉到伊娃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赶在气氛进一步僵化之前，她抓紧时间开口道：“光凭米伦一个人的态度说明不了什么，我今天还遇到了茱莉亚.法维诺，我认为她的反应……有些古怪。”
“古怪？怎么说？”杨茜没心情在这种时候还计较伊娃的语气，转而顺着苏灵溪的话问道。
“她……”
苏灵溪回想起自己在搭讪对方时太过明显的奉承话，以及对方回馈给她的热情态度，一时失语。又缓了两分钟，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完整件事，杨茜沉默了一下，“就算你真的入围了提名，她也用不着提前这么早开始给我们卖人情吧？”
茱莉亚.法维诺虽然在国际上知名度一般，但在欧洲本土也算是实力派女演员的代表，人气不如年轻演员，咖位和人脉却是有的。
苏灵溪不至于自信到认为一个戛纳提名就足以让她热情到对自己笑脸相迎。
可要是说她知道了什么更关键的信息，那也不符合常理——这个时间点，戛纳评审委员会应该才刚把提名名单挑出来，既没有公之于众，也还没来得及召集评审团成员集中观看影片进行臻选。
苏灵溪搞不懂她怎么忽然之间好像变得很喜欢自己一样。
“没必要为了这事疑神疑鬼，说不定她只是想跟你这个未来的‘好莱坞新星’打好关系。”伊娃对此很不以为然，“你和考恩的那些传闻她应该也听说了，你知道的，欧洲多的是演员想挤进好莱坞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