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完没几天,陈柏就收拾收拾行李要赶回晋北了。
临行前,陈连给陈柏封了个红包。
红色的信封,看起来就很喜庆。
上边黑色的毛笔字,遒劲有力,铁画银钩。
“平平安安。”
没有什么太多的期许,只是最平淡的祝福,却是这乱世最难的奢望。
陈柏接到手上的时候都愣了愣。
陈连也没有说什么大道理,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红封落在掌心,让陈柏的眼眶都酸了酸,喉头梗塞得说不出话。
抬手抹了抹眼泪,感觉有些丢人,转身快步朝站台走去。
陈连目送着他的远去,直到看不见背影,才轻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担忧。
最近的局势动荡不安,希望在外的同志们都能平平安安吧。
陈连心中却总有些打鼓,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他们,还能等到黎明的那一天吗?
陈连望天,是雾霭沉沉。
***
不祥的预感终究应验。
在一个月联系不上上海的人之后,陈连终于接到了确切的消息。
贺言深,被抓了。
原因未知。
不知是否暴露。
而随着这条消息一起到顾爻跟前的是徐青要结婚的消息。
顾爻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道光。
看着桌上喜庆的邀请函和贺言深生死未卜的消息,顾爻只觉得荒谬。
像是同时收到了婚礼和葬礼的邀请。
一面喜结连理,一面珠沉玉碎。
明明他离开上海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不是吗?
怎么现在就成了这样?
还有徐青,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结婚是他自愿的。
在祠堂跪了那么多天,受了他姐手底下的家法,如今就这样轻易妥协了?
还是在贺言深生死未卜的时候。
他是绝对不信的。
陈连将东西带来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顾爻会失态。
他伸手按住顾爻颤抖的肩膀,“阿爻,冷静!”
“陈叔,我冷静不了。”
青年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格外平静,像是在平淡叙述一个事实。
顾爻深吸一口气,颤着指尖拿起一红一白,一大一小两张纸,直视着眼前的人,“陈叔,你没有拦着消息不让我知道,不就是想让我自己选吗?”
这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和他父亲如出一辙的执拗。
陈连有一瞬间的失神,轻叹了口气。
“那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虽然早知答案,但他还是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陈连不想顾爻和他一般后悔。
要是当年他能早几日去,顾爻的父母,或许就……不会死。
这是他的心病。
从顾爻父母死的那一天,就好不了了。
顾爻扬唇一笑,扬了扬手上的两张纸片,“陈叔将东西送到我面前,就应该知道我的答案的。”
“那就去吧。”
别让自己后悔。
陈连第二次送别顾爻去往上海。
连带着小九一起。
他知道,这次离开,他们两人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华南形式更加严峻,比他们更需要顾爻和顾久。
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就要开始大乱了。
这乱世,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0529紧紧跟在顾爻身边,寸步不离。
他总感觉现在的宿主,状态不大对劲。
就像是……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实际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到了徐家门前,顾爻就看到了正在挂红绸的下人,徐管家正在门前指挥着他们。
顾爻沉着脸,走上台阶,徐管家脸上带着笑,指着那红布,“都挂得齐整些,少爷成婚,可是大事,仔细些,做得好大小姐说了,月钱翻倍。”
偏头,徐管家就看到顾爻。
“顾公子来了,少爷今日不在,不过已经让我们将上次那间客房打扫出来了。”
顾爻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眼前这人脸上都笑脸怎么看都是碍眼。
“徐青在哪?”
徐管家一愣,听着这明显像是要找茬的话,脸上的笑也敛下两分。
“少爷自然是在陪着新娘子置办东西,等少爷回来,我告诉您一声。”
听着这打太极的话,顾爻感觉自己已经忍到极限了,看向徐管家的眼神中也透着寒意,“我想知道,徐青在哪?”
小九见状不对,赶紧上前抓住顾爻颤抖的手,“爻哥!”
听到小九的声音,顾爻稍稍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
他偏头看向面前大腹便便,一脸奸滑模样的人,想再开口问一遍,却被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顾先生好大的威风,这是看我徐家喜事不悦,要来闹一闹吗?”
顾爻抬眼看去,一身妃色旗袍的女子款款而来。
徐桑。
徐青的姐姐。
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他拱手施礼,“不敢,只是和徐青许久未见,有些想念罢了。”
徐桑闻言一笑,审视着眼前的人,“这样是最好的,只是最近阿青忙着婚仪的事情,可能没时间,等婚仪结束,顾先生可在徐家多住两天,和阿青好好叙叙旧。”
言下之意,婚仪之前,你别想见到徐青。
顾爻脸上神色未动,言语之间退了一步,“那还真是不巧了。”
徐桑也没有再说什么,和聪明人说话,不必说得太透。
“管家,带顾先生去客房。”
“请吧,顾先生。”
顾爻朝徐桑点了点头,“多谢徐小姐。”
而后跟着管家进了徐家,并未表现出抗拒。
只是在错身之后,那脸上的笑沉了沉。
这是怕他破坏什么嘛?还特意找人盯着他。
看来还是要先找到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