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珏没用了。
    取保候审回到洛家，洛杳杳摸了摸少年的头，温柔而担忧地让他先去休息。
    眉宇间的愁绪和无意提起她为他奔走的劳累，让原本还想说什么的洛珏一下子没了声，一身狼狈地回了房。
    而洛杳杳独自坐在窗边，望着虚空沉默许久。
    “……救他要付出的比得到的多？”
    “……算了，那女的有点邪门，”少女轻柔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偶尔上前添茶的管家佣人却无一人能听见，“但，我不能有一个坐牢的弟弟。”
    夜半，辗转难眠的少年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猛地立起身来：“姐姐？”
    “是我。”
    洛杳杳的身影笼在门口泄露的一丝光影中，让洛珏失神一瞬。
    “怎么了姐姐？事情解决了吗？”
    他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即便家里没有其他主人在。
    洛天辰和姚芙真这段时间在京城出差，洛锦前几天也赶过去了，这会儿应该是还没得到消息赶回来。
    洛珏知道总有很多人愿意在她面前献殷勤，天大的事到了姐姐这也只是一句话。
    平日里他对这些人痴恋的情态斥诸以‘小舅子的愤怒’，也无人会和他翻脸，有时候却也会拿到姐姐面前装可怜。
    也因此，当姐姐罚他去守山村锻炼时他毫不犹豫的去了——
    但他知道，姐姐绝不是让他去锻炼的。
    咔哒。
    门关上，纤细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惹人怜惜，像一片轻飘飘的花瓣落在他面前，洛珏享受着这片芬芳笼罩，额头靠在洛杳杳锁骨，无人可见他眼底的痴迷。
    他知道，姐姐和他是一样的人。
    从姐姐还没回到洛家时，就已经知道。
    “对不起阿珏。”
    但他得到的答案却是这个。
    洛杳杳轻声将他从联系人到开车在外面等结果的全程都被直播给警察局高层看了，而且还是所有电脑都被控制播放的事说了，洛珏一听顿时明白了。
    又是那个黑客……
    他心中生出挫败，也第一次有了些许慌张：难道他真的要进局子吗？洛家已经不是小山村里飞出来的土凤凰了，以他们现在的权势，以姐姐的人脉，都没办法保下他吗？
    洛珏抬头，目光灼灼看向洛杳杳：“姐姐，是你让我去找洛姣的。”
    洛杳杳被他抓着手腕，不着痕迹皱了下眉。
    她也泪眼婆娑地仰头：“阿珏……我知道，你最爱姐姐了对不对……”
    说着，竟捧着洛珏的脸，倾身亲下。
    黑暗中两道人影黏连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洛杳杳松开昏睡过去的洛珏，起身整理了下凌乱的衣领，脚步轻盈地离开了洛珏的房间，光影交叠时的影子像一条美女蛇般，摇曳生姿。
    一股氤氲的金色随着她走到灯光下，也终于完全隐没。
    【嘀，天才黑客天赋光环回收成功。】
    ……
    听说洛珏取保候审了，郁姣琢磨着要不要再在华亭留两天，结果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就得到消息，洛珏对所有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郁姣：“认罪了？”
    她语气有些疑惑，778正做了个小程序，远程让二十劳力帮宿主照看田里，就问：【宿主要再揍他一顿吗？不过他现在没在洛家了，主动进局子了，不太好打。】
    郁姣：？
    是什么给了778她很喜欢揍人的错觉？
    778：【可是有谁招惹了直接揍，就是比弯弯绕绕爽啊，宿主，这可是我从人类的大数据中得出的结论，保真的~】
    郁姣无奈：“那778，你知道人类的大数据赖以生存的网络，还有一句话叫口嗨吗？”
    她揍洛珏是仗着行动路线简单，且778完全消除了她留下的行动轨迹。
    而大多数情况下，一拳下去是爽了，要处理的后续却也是多到不行啊……
    以及，郁姣吃了口没滋没味的沙拉：“我奇怪的是，事情太顺利了，还以为怎么也要你找的证据和洛家的人脉大战三百回合，才可以结束这件事。”
    这件件事完全按计划走的时候，太过顺利。
    ……令人心生不安。
    果然，很快对接那边又有消息传来，洛珏只承认联系那伙人是为了吓唬郁姣，理由是被郁姣套麻袋打了不甘心才走错了路，而遣人去守山村捣乱，则是因为想念被她‘气死’的爷爷奶奶，打击报复。
    他到底没成年，回局子自首的时候，眼神里都没有光了，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
    显然这种悔恨走错了路、对自己的行为可能酿成恶果的失措会在情理上获得更多宽容，更别说他还主动提出想见郁姣，向她道歉。
    郁姣在看守所见到了洛珏。
    说是要找她道歉，但洛珏没主动开口说话，只直勾勾盯着她。
    郁姣她沉默了会，拧眉：“你不对劲。”
    眼前的洛珏好普通。
    以前他作恶也好，装乖也罢，即便是前段时间在酒店被她揍成猪头，看着阴郁时也带着一股奇特的美感。
    就像是……唔，虽然778说世界上没有这玩意，但就像是戴着主角光环一般……
    或者主角团的正义配角光环？
    郁姣不知道自己的猜测与真相有几分接近。
    她开口之后，洛珏也出声了：“你真是让人讨厌。”
    郁姣：“谢谢，你也是。”
    洛珏哽了哽，他原本想问郁姣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讨厌她？想说她身处泥沼时还抱着自尊的模样令人生恶，想说她这种人就该认命，离开洛家她什么也不是，只能当个泥腿子！
    洛珏从小就拥有比旁人厉害得多的天赋，同龄人还在学自己名字时，他已经能在电脑上好奇地发出第一串代码了。
    人啊，生来有命，可有一个丑陋的肥猪，却总也不肯认命。
    可现在，他坐在看守所里，对面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没喊过一声姐姐的假姐姐目睹他的狼狈，眼里却还是一丝多余的情绪也无，她甚至关注的重点都不是他的落败！！！
    洛珏闭上眼，朝警察表示他不想道歉了，赶紧把他关回去吧。
    警察：“……”
    郁姣：“……”
    莫名其妙离开看守所，后续的判刑什么的，只要交给律师就行了。
    飞机飞离华亭机场后，郁姣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建筑，突然道：【第一次见到洛珏的时候，他五岁，看到我的时候会害怕我的衣服脏，但很害羞……】
    那时候的洛家刚刚有了起色，她听姚芙真对蛮横的洛老头洛老头挺直了腰板，说赚了点小钱给大儿子小儿子都买了电脑。
    洛珏的电脑天赋就是在那一年显露的吧。
    那么在三观还没完善的幼年，拥有了几乎无往不利的武器，是否影响了洛珏的人格塑造？
    如果洛珏没有过那样的天赋……
    “……算了。”郁姣收拢思绪，闭目小憩。
    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