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时宜愣了愣。
    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眼前对自己满是慈爱和心疼的老爷子。
    再次讽刺地笑了笑问：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我舅舅他们的死，还有小桃的死，陆雪的孩子，包括我自己的孩子，以及八年前我遭受的种种一切，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过去了？”
    她的笑像是在质问。
    更像是在试探老爷子。
    “时宜。”
    “那苏羽霓呢？”
    没等老爷子开口。
    禾时宜情绪失控，立马加重音量，死死紧握双拳看向老爷子大声怒吼道：
    “她一手策划了这些，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难道就要让她继续逍遥法外？”
    老爷子：“苏家夫妇向我自首前说了，此事跟苏羽霓没有关系，是他们还有黄伯自己私下偷偷派人做的，所以……”
    “所以你就信了？”
    禾时宜有些崩溃。
    她根本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老爷子之口，更不敢相信那位口口声声关怀自己，心疼自己的爷爷竟然也会选择包庇苏羽霓。
    “是因为子嗣的事吗？”
    她已经不再顾忌任何人，任何事，直接跟老爷子打名牌，说着真实敞亮的话。
    “南宫家最重子嗣，爷爷是觉得，苏羽霓不择手段，千方百计也要嫁给阿璟，这对南宫家来说是好事。”
    “因为她有手段，还能隐忍，更是一心一意都在阿璟身上，所以如今我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于你而言，我已经没有了价值。”
    “即便你早已看出我对阿璟的感情，也早已看出阿璟对我的不同，但为了南宫家的子嗣，你只能选择放弃我去选择苏羽霓。”
    “毕竟她从未伤害过南宫家的人，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处理人际关系的助力，对吗？”
    老爷子有些诧异。
    他从未想过禾时宜会把事情看得如此透彻，也没想过她会开门见山，直接质问自己的想法。
    “爷爷。”
    一道滚烫的泪珠缓缓从女人眼角滑落。
    她强忍着心口的疼痛，身体的疲惫，继续看向老爷子满是嘲讽地开口：
    “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不管是是八年前的事还是现如今苏家的所作所为，可你依旧选择睁只眼闭只眼，明面上，你总说不在乎人的身份背景，可其实你还是选择了能够提供给阿璟助力的人。”
    “在您眼中，阿璟虽然不可一世，狂傲不羁，高冷狠戾，可确是个极其看中感情的人，他不喜欢喧嚣和吵闹，不喜欢参加任何宴会，更不屑于跟他人社交，极为讨厌阿谀奉承之人！”
    “是，你对我很好，我也一度把你看做是自己的最亲的家人，可你错了，我的自卑怯懦也好，听话懂事也好，不过都是因为我曾在深渊里徘徊。”
    “我害怕分别，害怕被他人讨厌，舍弃，更害怕自己得罪别人，怕自己没有价值，可我从未觉得我是一个可以任由人拿捏，屠宰之人。”
    禾时宜加重了握拳的力度。
    淡红的眼角满是隐忍的杀意。
    “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苏知言的阴谋，得知她的背叛，我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伤害我的机会。”
    “你总说我太善良，太软弱，可你根本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把她视作最好的朋友，不是因为我始终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她，我更不可能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我唯一的错，就是错在识人不清，错在以为我所喜欢的人都会如我一样，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边，无条件信任我。”
    “所以爷爷，我不管你来找我的真正用意是什么，我都想告诉你！”
    她抿了抿唇。
    狠狠咬下唇瓣。
    眼中满是坚定地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苏羽霓的命，我要定了！”
    “即便我死，我也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即便你们护她，我也会不计一切代价为我舅舅，小桃，还有我跟陆雪肚子里的孩子讨回公道，报仇雪恨！”
    “还有……”
    她眸光微微。
    目光渐渐落在刚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
    冷冷一笑：
    “南宫瑾，我不在乎！”
    “至于你让谁嫁给他，我也不会在乎，就算他真的娶了苏羽霓，我还是会不计一切后果，让苏羽霓……死无、葬身之地！”
    这段话不轻不重。
    足够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有南宫瑾站在那，脸色黑沉，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神情之下全是悲痛之态……
    等老爷子离开医院时已是日落时分。
    窸窣的白云。
    清凉的风。
    安静的房间。
    南宫瑾怔怔站在禾时宜面前，深邃的眸光始终都在她面色虚弱的脸庞之上。
    那一句又一句“不在乎”犹如一道魔音，正肆无忌惮的侵蚀着他。
    他慢慢坐下。
    神情凝重地低下了头。
    猩红的双眼就好似被笼罩上一层浓浓的血色，瞳孔之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低沉且沙哑的声音缓缓落下。
    禾时宜心口微微刺痛，只是轻轻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好似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整个人的情绪淡淡的，冷冷的。
    那模样看上去就好像在厌烦，嫌弃，憎恶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禾时宜，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就这么不想……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哽咽的声音里有些卑微。
    他慢慢伸出手去。
    小心翼翼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看着她沉默不语，又不肯搭理自己的模样，心就像碎了一般，疼痛不已……
    “嫁给我，就这么让你痛苦吗？还是说……”
    “你在骗我？”
    他强忍着心口的痛意。
    眼中满是深沉且期待地盯着她温柔地问：
    “你说你喜欢我，难道……也是假的？”
    “你是想利用我帮你尽早除掉苏家，还是想利用我的愧疚，对你……无可奈何？”
    和时宜揪紧了心。
    阵阵绞痛。
    “是！”
    她回头看向她说：“南宫瑾，我就是在利用你的愧疚赌你会怎么做，我就是在利用你，想尽早除掉苏家，我就是这种不择手段的人。”
    “你一直都没看错，我就是这种人，现在……你满意了吗？”
    四周沉静了片刻……
    南宫瑾眸光的爱意就好似要溢出一般。
    盯着她温柔的冷笑了几声：
    “是吗？”
    “可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想把你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