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步子,侧脸上的血正顺着下巴一路滴落在地上的碎石块里。
他捂着左侧肋下三分的伤处,从指缝处还缓缓渗着血,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头看动静。
阳光热烈,可照在他惨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流水的山涧里沉寂的神像。
美丽、耀眼、却没有生命力。
少年眉目狭长,深邃。此刻却充满了迷茫。
身受重伤,修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他甚至连最简单的闭气诀都使不出来。
无法隐蔽气息,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的。
可自己还没找到师父……
正胡思乱想着。
果然他还没走多大会儿。
“铮!”
一阵尖啸声破空而来。
许时愿右腿上又被一个重击,直接跪了下去。
右腿上很快就洇出了一大片血迹,他抬起没受伤的左腿费力地支撑起上半身,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阳光更加刺目,失血过多的许时愿双眉紧皱,伤口处剧烈的灼烧感此时让他有点精神恍惚。
几人的脚步声很快就纷至沓来,呈一个包围式把许时愿围在了中间。
为首正对着他的依然是甘常,他手上还拿着刚刚伤了许时愿一只腿的法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满眼都是对许时愿掩饰不住的鄙夷和嘲讽。
天之骄子又如何?
现在还不是狼狈得像一条狗一样跪在自己面前。
他嗤笑一声:“许师弟,别做无用功了,你若是现在跟我们回去,说不定三长老还能从轻发落,饶你一命呢。”
他把玩着手里的法器,这是三长老之前交给他让他用来捉拿宗内叛徒许时愿所用的。
许时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我不是叛徒,我也会回去,但不是现在,我要找到我师父跟他一起回去。”
“呵呵!我看你还是先跟我们回去吧,若是六长老看见你现在这个鬼样子,只怕会当场杀了你来清理门户吧?”
甘常不屑地冷笑。
“甘师兄。”
许时愿缓了一口气,依旧执着道:“我师父他现在生死未卜,你能不能让我找到他,就算到时被师父清理门户,我也愿意。”
甘常还是不耐烦:“许时愿!你当初选择期满我们与黑雾勾结,还打伤了郑师弟畏罪潜逃时怎么不想想现在这个局面?你师父他有宗内重要任务要办,没空见你,你还是赶紧跟我们回去受审吧!”
说完,他伸手往前一挥,其余的四人立马上前朝许时愿逼近。
“不是的!师父他前日给我传了急讯!然后就与我断了联系,他肯定是有危,险……”
许时愿气急攻心,直接吐了一大口血。
嘴角殷红,显得他脸更白了,明艳又破碎。
他的瞳孔渐渐失去了光泽,被一股死寂的黑气蔓延。
后肩至脖颈的黑色花纹显现了出来,像是一条妖异的藤蔓蜿蜒而上开在他的下颚处,与脸上暗红色的伤口交相辉映。
像开在地狱里彼岸花,充满着妖冶和诡谲。
“糟了!他又变成这了!”
有人惊叫了起来,那人正是之前一起任务的钟闻,他曾经亲眼见到许时愿变成这样,然后失去理智地打伤了郑肖怀后逃走。
他们赶紧给三长老紧急传讯,将重伤的郑肖怀带回宗门后禀报了这一切,三长老勃然大怒,说他与黑雾勾结,背叛师门,速速诛回听候宗主出关发落。
结果这一路上,许时愿杳无踪迹,要不是有三长老派人暗自帮忙,再加上给了他们诛邪的法器。
他们还真抓不住他,就这都耽误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甘常丝毫不慌,将手中的法器对准了许时愿的眉心。
“师兄!”
钟闻颤着声音喊了一句阻止道:“这样会要了他命的!师伯不是说先把他押回宗门听宗主发落吗?”
“还等捉他回去发落?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还能带回宗门去吗?”
甘常依旧不为所动,举着法器准备发起攻击。
三长老交给他这个东西的时候,还特意暗自嘱咐了他一句,若是许时愿到时胆敢违抗宗门令或者再次出现这种情况,命他当场诛杀,不留后患。
许时愿此时已被邪气彻底侵蚀失去理智,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歪着嘴怪异地笑了一下,对甘常抬起了手。
与此同时,法器的攻击也迅速朝他袭来。
法器发出的攻击带着凛冽的杀意即将撞向许时愿才刚挥出的一道光中。
周围的气流都在剧烈地波动。
恶性地破坏力在一触即发之际——
“哒。”
一个细小得几乎无人听见的声音,
随着声音,一个不知什么东西打偏了法器的攻击,在正中许时愿眉心的一刹那。
与此同时,许时愿也突然收回了自己刚发出的那道攻击,并遭到了极大的反噬。
“噗!”
他没忍住,喷出一大摊鲜血,被打偏的攻击落在他身上。
被撞飞出去老远,许时愿应声倒在血泊里。
生死不知。
——
豆豆不见了。
李乐星找了它好几天,一直没找到。
吴氏着急起来,天天去后山上喊豆豆,豆豆的。
依旧是不见其踪影。
李乐星原本没在意,因为这家伙本来就会偶尔消失个两三天,然后再从后山上叼来几个蘑菇,有时候是只小野鸡回来。
虽然它不是真正的猫,但是自从它化形成黑猫之后,确实是有着不少猫该有的习性。
所以她一直没在意,直到今天。
当她从自己二百平米(bushi)的大床上醒来时,满头是汗,心里越发地不安起来。
她梦到了许时愿。
其实梦里的那人,李乐星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直觉那就是许时愿。
他被锁在水牢里,脖子和四肢都被套上了粗重的铁链,与铁锁摩擦到的皮肤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他全身都是血,深深浅浅的血迹覆盖在衣服上,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他就跪在那周围满是水的唯一一小块空地上。垂着脑袋,不知是生是死。
李乐星以上帝的视角看得她满是揪心,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意突然从心底开始蔓延,犹如野草一样疯长,使她快要失去理智,疯狂地想要摧毁一切去救他。
她眼中的一切渐渐被染上一层黑色,她此时竟疯狂地觉得,所有人都该死!
他们下贱,卑微,自私,贪婪,他们是刍狗、是蝼蚁、是垃圾。
都让她感到恶心,厌烦。
李乐星如同一阵气体一样飘来飘去,飘到许时愿身前。
她暗自欣赏着他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地想,这血可真香,味道一定也很不错!
看着那些伤口里丝丝缕缕,若有若无漂浮着的黑气,她欣喜若狂,甚至咧开嘴大笑了起来。
她找到了久违的亲密感,是眼前这人。
嘻嘻,只有他才配和她一起活着,统治整个世间万物。
只有他们才是一体的。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