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兽世界
迪尔联邦，维克市。
无边的夜幕下，滂沱的大雨从天空中落下，冲刷着地面残损的零件，血迹在暴雨声中四散而开，沿着排水管道向地下渗透。
妮可坐在椅子上，看向远处天空中那一抹金光，眼神中满是阴冷。
“看来，贵学院的行动失败了呢。”一旁的诺尔笑眯眯地抚摸着手腕沉睡的小蛇，言语中尽是轻松。
妮可漠然地收回视线，盯着大堂中央扭曲的尸体，毫无起伏地说道：“无能之辈，死不足惜。”
“哎呀……”诺尔不知为何轻笑出声，说道：“他们，可是你的师长呢……”
妮可猛地回头盯着诺尔，姣好的面容在阴影中格外阴沉：“不要忘了，现在你也没得到好处。”
诺尔无所谓地耸耸肩，身子轻轻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道：“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金律之钟」介入，我们这边胜算已经不多了。”
妮可握住法杖的白皙手掌微微用力，沉默良久后说道：“那件事，我答应你。”
诺尔睁开眼睛，嘴角泛出一丝笑意：“成交。”
……
【世界封锁完成】
【非本世界人员已锁定】
【判定中】
【编号号世界已全面管控】
【世界意识已接触】
【已取得最高世界权限】
【判断外来势力意在夺取掌控权】
【此行为违反「第号条例」】
【执行「第432号指令」】
【该世界已被纳入虚空体系】
【已与本土势力领导者进行接触】
【投票通过】
【本世界将进入「世界主导权争夺战」】
【已禁止可能导致本世界分裂、叛变、融合、破碎、毁灭等133种不良后果的手段】
【「金律之钟」信誉度查询中】
【无特殊标记、通缉、锁定人员】
【「争夺战辅助系统」已开启】
【「第号世界世界主导权争夺战」，开始！】
……
罗镜关闭掉眼前来自「金律之钟」的通知，戴着兜帽向远处的微光处走去。
跟明尼结束交流后，他很快回到了灰石会营地所在，并赶往妮可等人所在的区域。
「金律之钟」是虚空中最权威的公正方，同时还负责监控整个虚空，让各个世界得以在“秩序”的条件下运行。
它的格位高得惊人，虚空中甚至有人认为金律之钟已经超越了九阶，不然不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
正因如此，「金律之钟」对个体的信誉度评价极为重要，一旦过低，就会被强行「捕捉」。
「捕捉」后的结果，有人说是直接击杀，有人说是送去挖矿，还有人说会用作“消耗品”滋养金律之钟。
作为「灵印空间」的被选者，罗镜唯一需要做的，是让自己不被发现身份，不然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好在，空间作为金律之钟的死敌，在隐藏身份这一方面颇有建树，至少目前罗镜的信誉度依旧是零。
冰冷的空气中，罗镜呼出一口气，看着凝成的水雾逐渐飘散，然后望向前方。
雨已经停的差不多了，但黎明仍未到来，只能凭借几处魔能灯光看清视野内的城门。
严格来说，这里并不能算“城门”，只是一些古老的砖块残存而已。
「维克」，曾经是联邦很久以前的首都，所以才存在这么古老的城墙。
由于那时兽族依旧是人类的奴隶，维克市可以说经历了无数次的大战，这些残存的砖块已经被鲜血深深渗透，在暴雨冲刷下依然猩红。
步入市内，到处是联邦魔能士兵碎裂的零件，至于血肉，早就被那些劣等恶魔们吞噬得一干二净。
此外，罗镜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灰石会的舆论支持数值大幅下跌的原因。
劣等恶魔们的形象过于可怖，之前在平原上的战役尚且没有观众，此次攻城战很难不让围观的民众心生恐惧。
尽管诺尔已经下令不许恶魔们攻击普通人，但战争难免误伤许多人类，即便地面满是雨水，也仍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人在哀泣。
不过，罗镜更关注的是眼前这件事……
“先生，要来一个奇诺饼吗，很甜的……”
怯懦的声音响起，罗镜低下头看向暴雨中努力踮起脚的女孩。
在漆黑的夜幕中，她满是污渍的亚麻色长袍难以抵御侵袭而来的寒意，瑟瑟发抖的身躯仍牢牢护住篮子内的食物，防止雨水溅入，明亮的眼睛渴望地看着罗镜。
罗镜看了一眼她冻得通红的双手，视线停留在她被兜帽遮住的脑袋。
“兽族？”
女孩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声音有着颤抖：“您，您是怎么知道……”
兽族的身份被发现，在这座城市下场往往相当惨淡。
罗镜并没接她的话，伸手从篮子里取了一块“奇诺饼”送入口中。
很有趣，由于「维克」历史上存在大量两个种族间的战争，这里的人们对兽族相当憎恨，甚至法律还保留了兽族奴隶制度。
眼前的女孩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居然能在人们的针对中活到现在，尤其是刚刚经历一场战争就敢出来卖东西，很有潜力。
另外，这个“奇诺饼”味道不错，虽然入口发苦，但逐渐变得酸甜，口感也不像是饼干，反而有点像前世的面包。
“这东西为什么叫‘奇诺饼’？”一边说着，罗镜又从篮子里拿走一块饼干。
女孩眼睁睁看着自己篮子里的饼干被逐个拿走，声音微颤地说道：“好像…是因为是一个叫做‘奇诺’的人发明的。”
“原来如此，”罗镜咽下最后一个饼干，拍了拍手上的残渣，向前走去。
走了两步，他回头看了看想偷偷溜走的女孩，说道：“别急，跟我去拿钱。”
女孩欲哭无泪地转过身，咬了咬下嘴唇，慢吞吞地跟上了这位陌生的客人。
一路走来，罗镜大致研究了一下空间关于真正形势的介绍，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简单来说，结束那场“平原战役”后，妮可率领军队一路向东攻占城市，大多数城市一见庞大的军队直接弃城投降，少部分负隅顽抗。
碰到这些强硬派，妮可也不手软，直接采用最暴力的手段横扫对手。
一路攻打到「维克」，才算遇到了些许障碍，这座前首都布置了超过五千的魔能士兵，再加上有着很多固定的防御兵器，很是棘手。
于是，妮可和诺尔直接放弃强攻，两个人联手强冲维克市政府所在地，两个五阶范围法术砸下去外加诺尔放出的毒素，整个指挥所死得七七八八。
最后难缠的，是一名五阶的联邦支援，被诺尔的小蛇一口咬上去，在地狱般的煎熬中扭曲着结束了生命。
后来，妮可刚准备继续东进，「金律之钟」就进行了介入，因此选择原地固守此处。
现在的形势，如果从地图上看的话，迪尔联邦原有的领土就像一个苹果，现在被灰石会强行从西侧插入了一个锥子。
乍看之下，灰石会很容易受到三面包围，进退两难，但由于联邦兵力都在北侧与兽族对峙，南面又是山脉，所以相对安稳。
不过，在缺失了兰辛“恶魔召唤”补充兵力的情况下，一旦联邦腾出手来，灰石会必然节节败退。
即便如此，妮可依旧选择将「维克」作为新的阵营中心点进行驻扎，这里的位置对联邦相当不利，值得坚守。
来到市中心，这里已经被灰石会的学员们用各种手段修复得七七八八，成了核心成员的聚集地。
这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用再像之前一样住在营帐里休息了，那些贵族们可是有着不少舒适的别墅之类的提供住所。
越向中间走去，跟在罗镜身后的女孩就越发担惊受怕。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找的客人竟然是这次战争发动者之一，而且看起来地位还不低。
“咕咚。”看着对面走来那个一身黑袍、神色阴暗的男人，她不禁咽了口口水。离得越近，她就感觉对面尽是血腥味。
罗镜察觉到她的不安，随手叫过一名灰石会成员，让其带领这名女孩前往自己的住所。
看着女孩的背影，兰辛的表情有着微妙：“没想到你竟然好这一口……”
罗镜笑了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消遣罢了。”
不远处，尚未远离他们的女孩脚步一个趔趄，越发觉得人生灰暗。
……
罗镜闻了闻兰辛身上的血腥味，皱着眉头说道：“怎么回事？”
兰辛无奈地说道：“诺尔说恶魔们放在城里太招摇了，让我留在外面。让它们老老实实不相互攻击着实费功夫……”
说话间，他们已经进入会议室，妮可和诺尔已经等待许久。
二人就坐后，兰辛率先开口说道：“现在情况你们也知道了，我的恶魔召唤无法得到回应，现在可用的战力仅有四阶恶魔75只，三阶恶魔3594只，其他恶魔只。”
这其中，既有上次战役遗留下来的，也有在东征过程中继续召唤得来的。得益于不少贵族喜欢囤积超凡物品，兰辛得到了相当多的献祭物。
诺尔接着说道：“暗紫侍从们现在剩余3065名三阶，38名四阶。不过，我的召唤能力并未被封禁。”
说罢，他停顿了一下，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妮可后，笑吟吟地说道：“我已经和妮可重新达成了协议，会根据情况继续召唤。”
罗镜略有些意外，兰辛则是松了口气，如果诺尔能够提供稳定的兵力，自己这边的压力会小很多。
这时，诺尔继续说道：“我的家族专门对「金律之钟」这方面的机制做过研究，暗紫侍从毕竟并非真正的召唤物，所以依然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就会引起制裁。”
“五阶世界的极限，差不多是一万五千人。”
几人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沉默。如果没有稳定的兵力来源，夺得争夺战胜利简直痴人说梦，难道要通过别的手段达成胜利？
妮可见几人并不开口，说道：“关于这次「金律之钟」介入的原因，我已经大致搞清楚了。”
“黑铭，是「魂授会」的人。”说完，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三人，见他们毫无波动，接着说道：
“大概率，他是要搅乱学院和圣选盟的联合，所以偷偷潜入学院。”
“他先是混进联邦，然后用未知手段得到了这个世界的坐标，弄来了一大批支援。”
“由于短期进入本世界人数过多，「金律之钟」直接进行了封锁和介入，眼下没人能在外面施加影响。”
“也就是说，”妮可冷声说道：“我们要在这里跟他们死斗，直到讨伐之战结束。”
“目前，敌人支援数量未知，格位未知，手段未知。与联邦的关系，能调动的兵力，同样未知。”
气氛略有些沉闷，罗镜淡定地喝了口红茶，形势的确很严峻，但妮可跟他的委托不过是帮助其取得主导权，而他也的确尽力了。
想在这种局面取胜，可以。
得加钱。
不过先不着急，等情况再险恶一点，他得到的收益才能更高。
……
会议结束后，罗镜随意在城内逛了两圈，虽然这里是联邦的旧首都，但多数民众无所谓谁进行统治，只是麻木地活着。
让罗镜感兴趣的，是市内的图书馆，存放了许多本世界独有的特殊符文，相当具备研究价值。
直到深夜，罗镜才从厚厚的书籍中抬起头，准备吃些东西。
找了家路边还没关门的小店，吃着热乎乎的汤面，罗镜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那个带回去的女孩。
于是，他又向老板要了一份打包的面和小食，准备给她带回去。
顺带一提，这里的面貌似是一种本世界独有的食材磨成粉做成的，样子跟前世差不多，但无论是汤还是面都是五彩斑斓的颜色。
至于味道嘛，很家常，但也很好吃。
……
拎着食物，罗镜推开了别墅的大门，一片漆黑，也没有任何声响。
这是一处历史比较久的建筑，没有添设魔能装置，自然不用提什么灯光。
罗镜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陡然在壁炉中升起，明黄的火光蓦然照亮整个大厅，也照亮了沙发上熟睡女孩的脸庞。
她的身躯因寒冷蜷缩起来，兜帽随意地脱落在一侧，露出了头顶毛茸茸的猫耳，紧皱的眉头在火光下逐渐舒展。
罗镜打开盖子，让香味四处飘散，沙发上的女孩懵懂间忽然被饥饿感唤醒。
睁开眼睛，她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香气四溢的面和包子，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但她并没有立刻扑向食物，而是警惕地看向四周。
果然，她再次看见那个青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的耳朵。
咬了咬牙，女孩再也顾不得这些，顺从了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向食物迈开了步伐。
“你叫什么名字？”罗镜看着狼吞虎咽的女孩，突然问道。
“咳…咳咳……贝芙，我叫贝芙。”女孩被呛了一下，然后回答道。
“……”罗镜继续看着她，等待着她用餐完毕。
随着饱腹感的增加，贝芙逐渐放慢了吃面的速度，这份面的分量很足，味道也很不错，就是颜色很奇怪。
最后喝了一口汤，贝芙满足地呼出一口气，靠在沙发上。能吃饱、够温暖，这就是人间最幸福的事。
当然，希望自己能在接下来的残酷虐待中活下来。
贝芙偷偷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的罗镜，听说那些大人物都有许多怪癖，希望这位不要……
“你的父母都是兽族吗？”罗镜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冷不丁的提问吓了贝芙一跳，她赶紧回答道：“不是，我母亲是一个奴隶，她被一个贵族选中了……”
贝芙大概讲述了自己的情况，无非就是贵族玩腻了一个兽族女奴隶然后抛弃，但没想到贝芙母亲怀了孕，然后带着她跌跌撞撞生存了下来，直到几年前去世。
然而，罗镜的关注点并不在贝芙悲惨的身世上，他问道：“你的兽耳是天生就有吗？”
“啊？对啊，我们兽族都是这样。”贝芙有着不明白罗镜的关注点为什么一直纠结在自己的耳朵上。
下一秒，她就看到对方走到自己身前，然后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一种奇特的感觉贯穿了全身。
罗镜收回手，重新进入思考，全然没有在意贝芙不知何时又低下了头，耳根已经通红。
他之所以带回贝芙，并不是女孩所理解的那种“消遣”，而是对兽族的进化很有兴趣。
按照空间的说法，这个世界原本只有“异兽”，这一种族并不具备人类的特征，依旧可以看作野兽，但是更凶残、强大。
后来，莫名其妙就出现了一批有智慧的、酷似人类的“异兽”，他们将自己与普通的异兽统称为“兽族”，这才有了后来两大种族的战争。
但问题是，这群有智慧的兽族究竟从何而来？罗镜并不认为一个种族会莫名地向另一个种族趋同、进化。
想了想，罗镜对正在低着头扭捏手指的贝芙说道：“以后你就先跟着我，负责做饭。”
他决定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哦……”
心事重重的贝芙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幸运地错过了一个被切片研究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