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的卫听筹留着寸头,很是青涩,与她前几天见到的贾鸣不同,但也相同。
相同的模样,不同的气质。
那双幽深如枯井的眼睛不知何时能再起波澜。
沈曼媞突然问她,“你有没有他的消息?”那双眼睛里充满期待,但又在宋以惗的否定中渐渐黯淡下去。
她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但她仍旧不死心。
“如果你有他的消息,”沈曼媞放大声音,朝着宋以惗离去的背影咽泪请求道:“能不能告诉我?”
宋以惗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好。”
“是死是活,都告诉我一声。”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宋以惗后悔了,她不该来这找沈曼媞的,不该搅弄这看似平静的心海。
至少那样的话,沈曼媞还能继续自欺欺人。
“好。”宋以惗走得坚定,不敢稍作停留。
高铁站。
管迁送宋以惗进站,“你先回去,过两天我去找你。”
帝京无法预料到的事太多,宋以惗早点儿离开也好。
“行。”宋以惗甩手进站,背影潇洒。她还急着去申海抓寇山呢。
管迁以为让宋以惗早点离开就可以少一分被卷入帝京洪流的可能,却不知宋以惗要去的方向也潜藏着各种危机。
“小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宋以惗与那位老乘警再次在车厢过道相逢,她说:“这次,您管理得不错。”她没发现人员异常。
老乘警笑得没了眼睛,“没想到这个年纪了,还能听到小同志的肯定。”只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十岁。
宋以惗回申海遇之岚换了套休闲服,刚上去管迁留给她开的车就接到了姜森的电话。
“惗姐,寇山又到了申海,我把定位发给你。”
“好。”
“还有,他这位置好像是故意暴露给我的,”明明能隐藏却偏要把信息透露给他,“恐怕有诈。”
宋以惗单手扯过安全带,说:“这是躲急了,准备反击了。”
他们之间的拉扯终于有人更近一步了。
“那惗姐,你一定小心。”
“嗯。”
尽管知道寇山已经准备好了陷阱等她现身,但宋以惗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她既然做了卫屹林的徒弟,就不能让周啸他们看不起。
有些话,她到底还是在意了。
五月的枯落山依旧有些荒凉,宋以惗顺着长满杂草的小路往上走,直到眼前草木交错,彻底没了路。
“你还真敢来。”
宋以惗转身,循声望去,见寇山不慌不忙现身。
“当然,看来你也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好被抓。
寇山嗤笑,扣下保险朝宋以惗开枪。
一声枪响惊起林中飞鸟,小宋以惗依旧站在原处,看着寇山抽搐的嘴角,说道:“你的枪法一如既往的烂。”
他们争斗多年,早已了解彼此,寇山知道宋以惗身上没有枪,宋以惗也知道寇山枪法不好。
所以每当她想起卫屹林是死在枪法如此糟糕的寇山手上,心里就更加憋屈。
宋以惗追了寇山半个山头,这只狡猾的老鼠果然会蹿能躲。几年了,枪法没有长进,倒是学会了打洞。
就在两人距离缩短,宋以惗飞扑出去准备擒住寇山时,落地后却脚下一空,整个身体随着杂草枯叶向下陷去,干烈的枝叶划割她的手臂、脖颈和脸颊。
她滑落得很快,没有慌乱。突然从脚下照进了光,宋以惗恍惚看到一根电缆线,眼疾手快薅了过来。
身体继续向下掉落,直到电缆线被楼顶架着的钢铁架卡住无法下坠。宋以惗吊在半空,被光明笼罩着。
下面是距她十几米的水泥地面,宋以惗双手用力,把自己往上拽了拽,往手腕上绕了一圈电线。向四周看去,这应该是个荒废多年的锅炉厂,铁锈斑驳。
头顶又掉落几片落叶,绿的黄的相和着,从她身边借过,纷纷落到地上。
这个工厂借山势而建,有一部分房顶是与山顶相连的,而她头顶这片腐蚀严重,正好方便寇山设下陷阱。
近二十米的高度,下面又是坚硬的水泥地,只要宋以惗中招,就算没有立马摔死,到时也绝无还手的可能,就可任由他处置。
但是,宋以惗现在被吊在半空是怎么回事?
这不符合他的预期啊。
寇山望着宋以惗,冷哼道:“让你晚死几秒钟而已,现在,我就送你上路。”
两声枪响后,宋以惗嘲笑道:“让你多练练,非不听。”
寇山气红了脸,朝电缆线连开三枪,皆是擦线而过。人都打不准还想打一根细细的电线。
一时之间,寇山发现自己竟然奈何不了宋以惗,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那电线的源头,只好就此作罢。
宋以惗见寇山离开,就仔细察看了一遍周围的情况。她现在被顶上垂下来的一根电缆线吊在半空,距离地面太高,又无法借力,跳下去肯定会伤筋动骨。
锅炉厂顶部是用钢铁架支撑的,如果她能爬上去,便可顺着架子移到墙边,跳到二楼的走廊上。问题在于,她手中的电线孤立无援,没有支撑点她很难用上力。而现在每多等一分钟,她便要多消耗一份力。
宋以惗刚调整了手部上的动作,就见寇山返了回来。
寇山的笑声在空旷的工厂中回荡,他推了一推车的碎砖破瓦倒在了宋以惗正下方的位置,只等她耗尽力气摔下来。
“我就不奉陪了,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上的风开始嚣张,在锅炉厂内肆意飘荡。
宋以惗手上勒出一圈圈红痕,却没有丝毫松动。她在空中荡了很久,听着钢铁架发出的唧唧声,和风撞进来的呼呼声,心里反而安静了许多。
她似乎从未想象过未来的生活,可这一刻,她好想放下所有的事情,拉上管迁一起去过桃源般的生活。
放下心里对卫屹林的执念,放手对宋以慎他们的管束,只有她和管迁两个人。
可有些事情不能放下,只能解决。
理想终归是理想。
风,似乎小了。
宋以惗身上的力气已耗去大半,她动了动酸痛的双臂和被勒出血痕的双手,开始往上爬。脚下没有支撑点,只能靠手臂带动整个身体一寸一寸向上。
风口又起了风,直吹得她握着电缆线在原地旋转,等风停后,又一圈圈旋转回去。
她平复了呼吸,力气全压在手臂上,猛然向上冲去,直到双手攀住了顶部的钢铁架。
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手机崩出来摔到了地上那堆碎砖上,瞬间摔得稀碎,零件溅到了五米外。
宋以惗看不太清,只听得手机摔落迸溅的声音在锅炉厂内回响。她收回目光,翻身趴在了钢铁架上,双臂无力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