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过午饭,一同回到林业站。
接近林业站的时候,夏竹说:“在这里,你就当不认识我,我们还像之前那样互相看不顺眼。”
“为什么?”霍不秧惊讶地蹙眉头,“我们哪里互相看不顺眼了?我明明对你那么好。”
“你的态度简直是恨不得杀了我。”
霍不秧低声喃喃:“我哪有那个胆?”
夏竹淡淡地说:“不认识就对了,好好立你的人物设定,免得大伙儿扒你的身份。”
“要不我们来个欢喜冤家的相识相恋,你主动追求我好了。”霍不秧的脸颊上堆积起笑容,他笑得非常开心。
“不要,你的老婆可是大明星nagi,我可不想当小三。”夏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继续古里古怪道,“再说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大学生天天围着你转,还跟你有共同的话语,我就是一个闷油瓶,一点优势也没有。”
霍不秧喉头一哽,拉着长音尴尬笑道:“我可以跟大明星离婚的,就说她看不上我了,有了更好的选择,两句话的事情而已。至于那些大学生,我又没有孔雀开屏,是她们主动……”
夏竹一跺脚,抱着双臂,面朝车窗外,轻轻哼了一声。
“我注意一点。”
过了一会儿,夏竹问道:“都有谁知道你的身份?”
“阿介知道,负责人也知道。”
夏竹一想起这件事,还是有些生气,她阴阳怪气道:“舅舅也知道,就我不知道。”
“那是因为……因为有些事情需要舅舅帮我。”
“什么事?”
“不告诉你。”
夏竹呵了一声:“帮你看着我,不让我跟其他男人结婚吧?”
霍不秧嘻嘻笑着:“不是我的意思,是舅舅自己要这么干的。”
“一点都不好玩。”夏竹拉着脸,转头看向车窗外,外面忽然飘起了小雪花。
她打开车窗,一阵阴寒的风扑面,雪花随风飘进了车内,一下子就融化了。
“nagi被你赶去哪里了?”
霍不秧将车开进林业站的院子,打转方向盘走进停车场,他回应她:“跟我吵了两句,昨天下午生气不过,就回美国了。”
“她还好吗?”
“她现在翅膀硬了,整天就知道跟我呛声,管不住了。”霍不秧停稳车辆,他拧动钥匙,顺手拔了出来,“你就只知道关心别人,也不关心我一下。”
“我关心了。”
夏竹刚要打开车门,一只手就被霍不秧抓住,紧紧攥在手心中,他环顾四周,工作人员们刚刚吃完午饭,正从食堂走出来,他刻意将手放在下方。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头:“再给我点时间。”
夏竹疑惑地嗯了一声:“还不能跟我回去吗?”
“阿介应该不太同意,毕竟项目刚开始。”
“还有呢?”
车窗外,次仁朝着这边走来,夏竹迅速抽出自己的手,揣进口袋里,接着打开车门下车。
次仁站在车旁,告诉霍不秧:“老师,他们都在办公室里等你开会。”
“我现在就过去。”说完,他看了一眼夏竹,没有再说话,转身朝着办公室走去。
而夏竹想到了什么,大步走上前,在他的大衣兜里翻翻找找。
霍不秧轻声问她:“你干什么?”
“哨子呢?”
霍不秧笑着说:“众目睽睽之下,你要开始演绎欢喜冤家的剧本了吗?”
夏竹抬眸,双唇抿成一条线,感到无言以对。
霍不秧从口袋里找出那把银色的求生哨,放在她的手心中:“我先去开会了,你别乱跑。”
说完,他便大步走开了。
夏竹拿着求生哨,试了一下,清脆的响声悦耳,引来了周围的人的注目。
次仁说:“奇怪了,老师平时很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他居然把哨子给你?”
夏竹停止吹响哨子,揣进口袋里:“他惹我生气了,这是抵债用的。”
“夏姐姐,你不要生老师的气了,他其实人挺好的。”
夏竹张了张嘴,没有回答他。
次仁跟在夏竹的身旁,告诉她:“夏姐姐,我找了你一个上午了,给你打电话也没有接。”
夏竹摸了摸口袋,这时才想起来昨晚出门前,手机还放在房间里,她抱歉道:“昨晚有点事,耽误了。”
“时间还来得及吗?”
这会儿,夏竹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原本就要走的,她摆摆手:“我先不走了。”
“不走了?”
夏竹解释道:“有点事,要留下来。”
“过几天镇上有金刚舞表演,村里还有节目,你留下来,带你去玩。”
“好啊。”
“那我先去忙其他事情了,兰青阿妈前几天又做了很多鸡爪谷酒,我要去帮忙拿来请大家喝。”说罢,次仁便迈出了自己的左脚。
夏竹恍然间停止了脚步,扯住次仁的衣帽,审视着次仁:“5年前,你就认识霍不秧?”
次仁的蓝色眼珠子左转右转,被夏竹看得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他点了点头:“我跟你说过,5年前,老师救过我阿妈。”
“你认识季扶生吗?”
听到这个名字,次仁的脸上写满了疑虑,沉默许久,他才开口:“不认识。”
夏竹靠近他,眉眼一瞥:“骗子。”
“啊?”次仁一脸茫然,他急忙解释道:“我不是骗子。”
夏竹哼了一声,高傲昂头走掉了。
她回到宿舍房间,找到手机,给夏正清发去一条信息——舅舅也是骗子。
然后,她生气地将手机丢在被窝上,转头去整理自己的登山包,把里面的大部分东西都腾出来,只剩下些许登山用的必备品。
之后,她背起登山包,下楼走到林业站大院,大家都在忙碌手头上的工作,就连那几名来参加活动的成员也被安排进办公室开会。
整座林业站,只有夏竹一个闲人。
兰青阿妈和次仁在食堂里捣鼓鸡爪谷酒,一个又一个竹筒被装在篮筐里,他们好似在检查密封情况。
夏竹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林业站,朝着森林的方向走去,按照那天登山时的路线,一个人上了山。
她的记性非常好,从哪里转弯,在分岔路口该往哪里走,都记得很清楚。
开始渐入深林的时候,夏竹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求生哨,学着霍不秧那天的吹法,以两短一长吹响哨子,在每一个节点,就吹响一次。
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小道两旁的草丛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半晌过去,除了虫鸣鸟叫,她完全没有听到小黑它们的动静,甚至没有任何会在草丛里流窜的野生动物。
夏竹摸了摸身上的口袋,这时才发现又忘记带手机出门了。她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又回头望着前方的道路,再抬头看看天。
按照那天出门的时间来做比对,这个时候应该是下午的三点钟左右。
来到那天的第一个休息区,她再次拿起求生哨吹响一遍,安静下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片刻后,她灵敏地捕捉到一点动静,在她的东北方向,有几声若隐若现的吠叫声,夏竹拔腿便朝着声源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吹响哨子。她并不明白这两短一长的信号代表了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或许可以召集到小黑。
寻找了约莫半个小时,夏竹在小溪流水旁看到小黑和灰狼的身影,不时还伴着几声微弱的呜咽声响,它们和小狗们正对着一团白色的东西着急吠叫,几次欲上前舞动爪子,都被吓退了。
乍眼一看,一条蛇缠住了一只小狗。
一时之间,夏竹的后背一阵阴寒,她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后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她朝着它们走近。
那条蛇是白色的,身上有不规则的深色斑点,看起来就像是积雪覆盖的山石一样。
小黑的一条前腿是弯曲的,夏竹一眼就认出了那条瘸腿的小狗,它痛苦地被蛇缠绕,正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夏竹脱下她的登山靴,左手往鞋里套进,慢慢朝着蛇的脑袋去。小黑似乎看出了她的行动,故意上前几步转移蛇的注意力。
猛然间,夏竹看准时机用鞋子抵住蛇的脑袋,死死地摁住。另外一只手迅速扣住蛇的脖子,接着她松开了鞋子,警告蛇说:“你赶紧松开,不然我就咬死你。”
话语刚说出,蛇的缠绕力度变得更紧了些,小狗很痛苦地发出呜咽声,把一旁的小黑和灰狼弄得焦虑不安,不停吠叫。
夏竹另外一只手去解开蛇的身子,不停威胁道:“你再不松开我真的咬死你。”
她触碰到蛇的时候,已然忘记了自己的恐惧,眼里只有那只快要死掉的小狗。
小狗危在旦夕,白蛇依旧不肯松开。
————
【小剧场】
牧城,很多年前的某个下雪天夜晚。
季扶生和夏竹并肩走上天桥,一名乞丐坐在一块破旧的布上,穿着脏兮兮的厚外套,他的下肢只剩下可怜的一截,露在外面被冻得通红,他面前的破碗里有几张散乱的纸币,面值不一。
忽然间,季扶生掏出自己的钱包放在夏竹的手中,问她说:“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还没等夏竹反应过来,季扶生冁然而笑,走到乞丐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走了乞丐碗里的所有纸币。
“抢钱啊!”乞丐惊讶地大喊着,他颤颤巍巍的手朝着跑走的季扶生伸去。
正当夏竹为季扶生的行为感到头疼时,她打开他的钱包掏出所有的钱,准备放回到乞丐的碗里。
谁知下一秒,乞丐竟然站了起来,人高马大的他四肢健全,两根假肢粘在他的膝盖上,和他的整条腿呈现出t字型。他来不及操起自己的拐杖、卸下吃饭的家伙,着急地追赶季扶生去了。
季扶生跑在前头,不停回头挑衅,很快就冲进了人群。
夏竹抓着那沓红色,雪花落在面上,没有融化。她的目光紧随着那对跟着奔跑起来的假肢,陷进沉思,周围路过的人,跟着停下脚步,对这滑稽的一幕评头论足。
当夏竹找到季扶生时,她问他:“万一那个乞丐是真的呢?”
“我不是把钱都给你了吗?”季扶生自信满满,“他那个样子看起来就很假,骗骗老人小孩还可以,或者是像你这样笨的人。”
“你怎么确定他是骗人的?”
“要是跟你说……”季扶生的声音变得很低很低,他扭过了头,含糊不清地说,“他曾经骗过我1300块钱,这种事情好丢人啊……”
“你说什么?”
季扶生解释道:“因为我当过乞丐。”
“啊?”
“以前在国外很无聊,当过一段时间的homeless,然后被我爷发现了,把我关了一周的禁闭。”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我爷,或者明天带你去我曾经流浪过的街道看看,当年还认识了好几个朋友呢,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倒不用这么认真。”
季扶生摊开手中那沓抢来的钱,数了数,一共是132块钱。他嘿嘿一笑:“今天走偏财运,白捡132块钱了。”
那天晚上,夏竹陪着他绕了很远的路,去到一条小吃街,他借着吃宵夜的名义,在一家大排长龙的钵钵鸡摊位前买串串,可他的神色漫不经心,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垃圾桶堆。
直到一位拾荒老人出现,季扶生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撇下了夏竹,他拿着那132块钱,还有自己钱包里的全部现金,走过去将所有钱都给了老人。
老人穿着单薄,牙齿已经全部脱落,看起来很高龄。
夏竹站在原地凝视他的一举一动,等他回来时,她问道:“你是特地来送钱的?”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来请我吃钵钵鸡。”
「[求生哨使用指南]
两短一长是集合;
一短一长是前进;
一短两长是等待;
三短是寻求支援;
三短三长三短是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