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鸢正在院中做事,忽有小婢女过来唤她去杨氏房中。
顾青鸢刚行至门口见琉璃在外面候着她,看见她忙快步跑过来低声道:“夫人的心情瞧着不大好,一会儿进去后你放机灵些。”
顾青鸢弯着唇角,语气亲昵的道:“我知道了琉璃姐姐,劳你担心了。”
琉璃依旧是那副斜眼看人的模样,“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你惹夫人不快牵连我们罢了,快进去吧!”
琉璃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抬着下巴走了。
顾青鸢抿唇一笑,还是那么傲娇呢。
“夫人,您找我。”顾青鸢半垂着眉眼,看着安静又乖顺。
杨氏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雪梅上前为杨氏倒了一杯茶,语气关切的对顾青鸢道:“青鸢,原来你还有个姐姐也在府里啊。”
顾青鸢心中了然,原来是为了顾宝瑜的事。
见顾青鸢点头,雪梅柔声又道:“青鸢,那你未免也太与夫人见外了,夫人这般疼你,只要你开口定也会将你姐姐一并从外院接出来,这样也可免她受病痛折磨。”
雪梅看似随口一说,其实无不是在说顾青鸢凉薄狠心,只顾自己逍遥自在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顾。
一个对自己血亲都能如此冷血之人,又能对谁付出真心。
主怕奴不忠,若杨氏也这认为,顾青鸢的路便也到头了。
顾青鸢未理会雪梅,只与杨氏道了句,“我阿姐曾与世子是旧识。”
雪梅不知顾青鸢的身份,杨氏却立刻明白了顾青鸢的意思。
只怕那顾宝瑜与曹玉早有私交,若顾宝瑜真在她院中与曹玉有染,她可就要惹上一身腥臊了。
“我就知你是个有分寸的。”杨氏笑赞道,对顾青鸢更满意了几分。
琉璃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附和道:“想来是青鸢知道她那阿姐品性不端,才不敢让她到夫人院子来。像她举荐的那个叫翠红的丫头就很好,手脚勤快干活也麻利。”
顾青鸢偏头朝着琉璃一笑,琉璃却高傲的别开口,一副我只是就事论事的样子。
雪梅蹙了蹙眉,但也未在多语。
“世子方才来了我这,说是你姐姐想让你过去陪她。”杨氏看着顾青鸢,等着她做决定。
顾宝瑜现在虽没有身份,但事情早已闹得满府皆知。
琉璃性子泼辣,先行道:“夫人,这怎么能行!青鸢是咱们二房的丫鬟,便是世子妃也没有来咱们院中抢人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个连身份都没有贱婢。”
杨氏侧眸睨了她一眼,琉璃这才忿忿不平的闭上了嘴,却一直对顾青鸢暗中使眼色。
一副我看你敢答应的表情。
顾青鸢明白了杨氏的心意,“世子亲自来求夫人,夫人想来不好直接拒绝。”
杨氏看惯了后宅之争,如何瞧不出这对姐妹感情不和。
但曹玉亲自来求她,她这个做婶婶的也不好直接回绝。
顾青鸢睫羽轻颤,提唇凝笑,“夫人,想来姐姐只是担心我过得不好,待她见到我或许便会改变心意了。”
杨氏满目赞赏,果然是个聪明孩子,“那你便早些去吧,莫要让她等的太久。若真有什么麻烦也不要怕,还有我为你做主呢!”
她可以给曹玉颜面,但也不会纵容自己的人被他们欺负。
出了屋子,顾青鸢唤住雪梅。
雪梅弯起眉眼,温声含笑的问道:“有什么事吗青鸢?”
雪梅永远都是笑意融融的,不管对谁都温柔耐心,仿佛一个值得信赖的知心大姐姐,院中的小丫鬟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雪梅姐姐,我哪里得罪过你吗?”顾青鸢开门见山。
雪梅嘴角的笑意僵了下,忙回道:“当然没有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青鸢定定的看着她,轻柔的声音染着幽冷,“我不喜欢与人为恶,可也容不得有人欺负到我头上。若有人要推我下水,我绝不会让她干干净净的站在岸上。”
少女的眼眸幽黑清冷,似古井中刺骨的水。
雪梅心中竟蓦然一慌,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顾青鸢也不再多言,抬身去寻顾宝瑜。
许久不见,她也很想念自己那人淡如菊的好姐姐呢。
顾宝瑜未定名分,是以还宿在曹玉的书房里,但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却一点不少。
顾青鸢被一个身穿青色比肩的小丫鬟引进书房,“我家姑娘在里面等着你呢,动作快些莫让我家姑娘等急了!”
顾青鸢侧眸看着小丫鬟,年纪不大架子倒是不小。
顾宝瑜正慵懒的倚在软塌上,单手捏着书册,透过窗子的日光落在她脸上,颇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听见响动她轻轻抬起眼睑,勾唇笑道:“二妹妹可算来了,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呢!”
她看向站在顾青鸢身边的小丫鬟,语气温柔的道:“青雀,这燕窝我有些吃腻了,你拿下去吃了吧。”
“谢姑娘。”小丫鬟喜不自胜的谢恩,捧着燕窝下去了。
顾宝瑜刻意的拂了拂鬓边华丽的发簪,“还是雀儿好,给些吃的便忠心耿耿,不像那喂不熟的鹰,纵然割肉喂它也是冷血薄情的东西!”
“说来也巧,那小丫头刚好叫青雀,听起来和你倒更像亲姐妹。”顾宝瑜说完忍俊不禁的抿唇笑了起来,被自己给逗乐了。
顾青鸢心知顾宝瑜有意作践她,她也不在意,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的道:“姐姐的气色好了许多呢,哪里还有在外院时面黄肌瘦的样子了。对了,我听说姐姐之前去小厨房偷吃馒头,还被厨房的婆子逮住骂了一顿呢,真有此事吗?”
顾宝瑜嘴角笑意戛然而止,眼里隐隐迸发着怒火。
她干活慢总抢不到饭,有一日饿得实在不行了便想着去厨房偷些吃的,没想到被人给逮住了。
那些婆子说话难听极了,顾宝瑜又羞又恼,急火攻心下便病倒了。
顾青鸢仿若没看到顾宝瑜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道:“但我是一字不信。姐姐自幼饱读圣贤书,又一直告诫我要时刻守住顾家风骨,又岂会做这等下作之事……”
“够了!”
想到外院那段晦暗的时光,顾宝瑜炫耀的心情瞬间没了。
那是她人生的最低谷,被生活所迫做了许多不得已之事。
但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
顾宝瑜这般安慰着自己,再看顾青鸢一身下人装扮,心情瞬间平复了许多,蔑然的看着顾青鸢道:“母亲曾说过人各有命,有人生来高贵,有人再向上爬也仍旧是卑贱之躯。以前不觉如何,现在方才觉得甚有道理,妹妹觉得呢?”
顾青鸢眼里染着丝丝笑意,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那大姐姐觉得侍妾姨娘可也算高贵之人吗?”
顾宝瑜的脸色骤然暗了下来,衣袖下的手不由死死攥紧。
顾青鸢仿若未察,仍旧笑吟吟的,“姐姐生来便是嫡女,自然高贵无比。自小姨娘便告诉我庶女卑贱,姨娘侍妾更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甚至就连母亲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比不了,更不能拿自己当主子,要一辈子做主母跟前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