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爽爽最终就读的是北方的工业大学,一所是学生进去了就能失踪的学校。
当初她的这个选择是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事情还得从她从南城回来后说起。
那天是艳阳高照。
舒爽爽在最后的填报时期,改了自己所有的志愿,而这个事,她到家才跟周寒野和舒虞说。
当晚上,周家一家四口几乎是屏息畅谈了一夜。
周郁珩要去西南,舒爽爽要去东北,一下子,周家就空了。
舒虞看着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她当妈也不过才十八年啊,怎么两个孩子突然就都离开了。
地下楼里的影音室,一家四口并肩靠在一起坐着,荧屏里放着《海上钢琴家》,一部他们看过很多次的电影,但每次看,感觉都不同。
周寒野坐中间,最边上是自己的儿子,旁边是舒虞和自己最亲的女儿亲密搂抱着。
“爽爽,你是怎么想的,就这么放弃你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哥哥了?”舒虞问。
舒爽爽垫着舒虞的肩头上。
“妈妈,不是放弃,而是我有了更好的人生之路去走。”舒爽爽确定地说。
周寒野瞥了自己闺女一眼。
“如果难过,可以哭,这里是家里。”周寒野说道。
舒虞小心翼翼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隔了好几秒,确实有了呜咽声。
舒虞刚想开口,就听到舒爽爽不满的口气。
“爸爸你真的很坏啊,我都哭了好几天了,你竟然还让我哭。”舒爽爽娇嗔地委屈地看向周寒野,舒虞心疼地搂紧了她的肩膀。
“爽爽,哭出来是发泄情绪的一种,爱笑爱哭才是个活生生的人,是爸爸妈妈想要你成为的人,以后你到了外地,前往不要内耗自己,有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跟爸爸妈妈联系。”舒虞劝说着,说完刚想对另一边的儿子说,可一看那小子聚精会神地看银幕呢,简直了。
“郁珩,你就没话跟你姐姐说说?”周郁珩这才转头看了哭哭啼啼的舒爽爽一眼,眉头蹙了一下眉头。
“真丑。”
“……”舒虞无语。
舒爽爽立马坐起身来。
“我操,你这个死小孩,你是不是讨打呢?”说着就做着撸袖子的动作,跨过父母,捏着周郁珩的耳朵。
“走,去训练室单挑!”舒爽爽捏着耳朵走。
周郁珩想要挣脱,发现自己这辈子战胜不了的一个女人,绝对就是舒爽爽,他的这个亲姐,只能黑着脸跟着走,他也没可能跟自己的父母求救了。
人一走,就只剩舒虞和周寒野了。
人到中年的夫妻俩,却还是那般的恩爱如初,孩子一离开,周寒野就把人揽入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圈抱着,一起看着电影。
这部舒虞很喜欢的电影。
“我们时常让孩子们大胆勇敢地走下船,去爱去追求,不留遗憾,可是好像能当他们父母的时间就很短了,因为他们都太独立大胆了。”舒虞怅然若失地说道。
周寒野问了她的发心。
“你是他们的妈妈,一辈子都是,怎么会有长短之说,就是以后我们入了黄土,他们立碑也是儿女之名。”周寒野淡淡地说道。
舒虞轻笑了一声。
“哪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她抬头吐槽,可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她看到了周寒野眼里的那份不舍和担忧。
硬汉柔情在这一刻似乎具象化了,周寒野将她抱在身上,自己则是埋进了她的发丝里,舒虞错愕了,到底谁需要安慰啊。
“喂,周寒野你要笑死我吗?刚才不是还一副哲学家地跟爽爽说话吗?”
“那是作为父亲,我必须要给她一个伟岸的形象,在你面前不需要。”周寒野闷声说道。
舒虞笑死了。
“那你还是我丈夫呢,这么多愁善感,这么软绵绵的,就不怕我破防?”
周寒野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笑容,轻笑了一声。
“我什么丑样你没见过?”他说。
舒虞笑容淡了些。
也是,他痛哭流涕的模样她都见过了,还有更狼狈的吗?
“你说咱们俩以前都那么坚强的人,怎么现在都成这样了?”舒虞自嘲地笑说道。
周寒野挺了挺腰身,坐正一些,想了想。
“爱能让人强大,自然也让人软弱,当年魏仲尘一夜白发的心情,你我当了父母的人,都感同身受,如今两个孩子纷纷离开家,总是会失落一些。”
舒虞一听魏仲尘,自然就想到了已故多年的那个可爱的女孩子,前几日朝朝和臣臣来家里吃饭的时候,舒虞还在想,悦悦还在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她的姐姐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
“话说你可千万别去找人家芋芋的麻烦。”舒虞提议提醒一句。
周寒野没说话,脸上却是黑沉沉的。
“他只要不再来招惹爽爽,他就平安无事。”
“……”舒虞抬头看向他。
“什么意思?”
周寒野抿了抿唇,没回答,舒虞紧盯着他看,多年的夫妻,自然也能了解一二。
“你也觉得其实芋芋是爱我们家爽爽的,只不过错过了?”
“我管他爱不爱,当年我就说过了,这小子不靠谱。”
舒虞汗颜。
“芋芋……就是太温暖了,所以,唉,算了,这两个孩子有缘无分吧,曲欢这几天都不敢给我打电话了,头都缩着呢。”舒虞一想到一向有话直说的曲欢,变得支支吾吾的样子,也是好笑。
“爽爽去那边念书,以后能经常回来吗?我怎么听说那学校,进去了还是失联。”舒虞问。
周寒野莞尔。
“参加项目就会签署保密协议,但最亲近的人还是会有约见的机会,不用太担心。”
“这样啊。”
“你说爽爽适合吗?我真怕她是一时冲动,毕竟她闹腾的性格,我一直以为会从事一些活跃性的事。”舒虞自然联想到曲欢的选择。
周寒野莞尔。
“我闺女自己选的,那就是最合适的。”
舒虞看着他骄傲的样,哭笑不得。
“你很双标啊,当时爽爽去南城,你可没这么骄傲。”
周寒野神情僵了一下,随即开口。
“那是我觉得她选错了。”
“……”服,大写的服。
隔壁训练室。
姐弟俩坐着,舒爽爽非得让周郁珩喝啤酒。
“喝点不会死的。”舒爽爽押着他喝下,周郁珩对酒这种东西,是真的不太喜欢,会影响脑子运作,他以前偷喝过的,所以不想再有第二次,但是一看舒爽爽眼角还没干掉的泪痕,还是破例又喝了。
“你就那么喜欢吗?”周郁珩看着自己姐姐如此颓唐的样,还真是第一次见。
“能不喜欢吗?你没出生我就喜欢上了,我喜欢的时间比你年龄都还大,你以为姐姐感情很廉价啊,这么多年啊。”舒爽爽仰天长啸。
周郁珩看着她这副模样,很不理解。
“喜欢就占有,你不是很聪明吗?你想不到办法得到?”周郁珩直白地问。
舒爽爽动作僵硬住,像个机器人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眼神一点点地变成审视,最后是鄙夷。
“你这浑小子,等你长大以后,我觉得你绝对是个强制爱的家伙,谁跟你一样啊,玩那个苦果亦是果这一套啊,姐姐我要的是像爸妈这样的爱情。”舒爽爽眼神温柔且坚定地说道。
周郁珩不太理解,爱情很多种模样吧,自己父母的很好,像大伯大伯母那样不也是很好吗?他看到了很多幸福美满的模样,哪怕是王颂颂的父母,就连王颂颂他爸那样的都能得到叶姨圆满的爱,为什么要拘泥与一种呢。
“你是你自己,姐,没有人是一样的,你该遇见的另一半,一定是你们自己独一无二的情感经历,爸妈只是教会了我们要守护自己的爱人,并没有要求我们学习他们,你不要被他们的爱情迷惑了,再说了你不觉得爸他有点……”
周郁珩欲言又止,舒爽爽好奇道:“有点什么?”
“有点重女轻男吗?”
“!”
舒爽爽噗哈哈哈的笑出声来。
“弟弟,我第一次觉得你是个会讲笑话的人。”
周郁珩很认真的好不好,谁在讲笑话啊,这是他的成长辛酸史。
“行了,你笑了就行。”周郁珩放下啤酒罐,想要回屋了,舒爽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亲弟的良苦用心,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腿。
“别啊,珩珩,姐姐真的好难过啊,你再陪姐姐喝点吧,再说了你也要出去读书,咱们这对苦命的姐弟,也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见面了。”舒爽爽一脸苦情着说道。
周郁珩脑子都要被她念碎了,他终于又找到了一条为什么会总想王颂颂的理由。
因为那个女人脑子简单一点,干净利落一点,不像这个家里的人……总是那么多情绪。
“好了,喝,我陪你喝,你先松手。”
觉得丢人。
舒爽爽靠着他的肩膀。
“弟弟,我以后不嫁人了,你跟颂颂姐会不会给我养老送终。”舒爽爽问道。
这话一出,周郁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亲姐,酒量比他还差,绝对是醉了,脑子都不正常了。
“舒爽爽,你比我大,要点脸吗?要我养你?”
“那颂姐还比我大呢。”舒爽爽问。
周郁珩被怼了好半天,冷静下来开口。
“那我会想办法让崇阳哥娶你。”
训练室寂静了。
过去了不知道多久,舒爽爽才反应过来自己亲弟说了什么。
笑死了,她盯着周郁珩看,发现他竟然是认真的。
“你怎么让他娶我?”舒爽爽问。
周郁珩想了想。
“人是活的,办法会有。”
“吹牛吧你。”舒爽爽不信。
但。
周郁珩吧,真的是个不喜欢想太多的人,如果未来,自己亲姐还是这么喜欢那家伙,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亲姐这么苦恼呢。
再说。
“崇阳哥,之前每天晚上都给你讲题目,不厌其烦地陪你到大半夜,他要不是个渣男,要不就是爱你的。”
渣男就让他老实些,爱自己亲姐的话,不就简单多了。
“周郁珩,你这神情让姐姐恐惧,不能得罪你这个家伙,否则你会嘎嘎灭了人家。”舒爽爽说道。
周郁珩看着她红脸的醉酒的样子,无奈道。
“那你不用瞎操心了,你是我姐,永远不会是得罪我的那个人。”他回答。
听到这话的舒爽爽笑了。
“还是弟弟最好。”
“那你能少揍我几下吗?”周郁珩继续认真地问。
舒爽爽笑着哭了。
“弟弟,我后悔了,早知道不去那么远地方读书了,我突然舍不得你了。”
“别抽风。”周郁珩回答。
“姐姐我失恋了,不能抽疯吗!”
周郁珩咬牙切齿地回答“能。”
这笔账,记下了,以后都算在于崇阳身上。
周郁珩,是个爱记仇的人啊。
周家的,都爱记仇。
七年后。
于崇阳从公司的实验室出来,外面已经飘起雪。
七年前他来到了京城,来到了这个他喜欢的女孩出生长大的地方,偏偏在他来的时候,她离开了。
毫无音讯地离开。
他拜访过还多次,可是干妈的回答,她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在哪。
他不知道到底是干妈隐瞒为了保护她,还是那个女孩真的如此决绝,决绝到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一次。
手机铃声响了。
于崇阳接起。
“儿子,今年回南城过年吗?”曲欢问。
“嗯,我看看票吧。”于崇阳有些惭愧地说,这么多年,他都留在了京城,想的是除夕她总会回家吧,毕竟她那么喜欢自己家的一个女孩,但七年她都没回来过。
可电话那头不是感动涕零,而是。
“啊,你这就要放弃了啊,渣男。”亲妈大大的讽刺道。
于崇阳捏着眉心的手都顿住了。
想他一个三十来岁的大男人了,自己亲妈如此形容……他很无奈,从七年前,把那小丫头欺负离开后,这七年,亲妈对自己的态度,那真的是。
“妈,我错了。”
“喔,你都错了七年了,没事,再继续赎罪吧,等爽爽回来了,你就可以申冤了。”曲欢吃着车厘子回应着。
于崇阳忍了半天才开口。
“妈,你到底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飘雪的季节,他一个孤家寡人,还是希望有人惦记的,结果亲妈来电话,是一顿吐槽。
“为什么?当然为了笑话你啊,要不是你,老娘我至于现在当不了奶奶吗!不孝子,下雪了,记得多穿点衣服,别跟你爸一样成了老男人,等人家爽爽回来,你就不中用。”
说完挂了电话。
于家父子俩……分别被嫌弃了一顿。
唉,父子俩都在期盼爽爽这丫头,今年回来吧,好歹让他们像个人样过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