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明。
    刚睡着不久的多朗杰，突然坐起。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额间，后背，满是汗水。
    “原来是梦，吓死我了……”
    他拿起床头水杯，喝了一口。
    紧接着，他老婆亦是猛然坐起。
    与他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老公……我梦见我爹妈了。”
    “他们说，为了一眼海子，害得大家都没钱挣，简直糊涂。”
    “给我好一顿打啊，打得我死去活来的。”
    他老婆有些畏惧。
    多朗杰却神色一惊！
    紧接着，他的儿子跑了进来。
    “爸，我……我梦见爷爷了。”
    “他打我啊，打得可疼了。”
    “他说，为了一眼海子，害得大家都没钱挣，简直糊涂！”
    多朗杰当场傻眼了。
    他也做了个梦，梦见死了十多年的亲娘，拿着扫帚揍他。
    只是，与他们不同的是。
    自己的亲娘，多说了一句话。
    “昨天来的客人里，有个叫陆流苏的姑娘。”
    “她是我们族的贵人，你去帮她一把。”
    事情太玄乎，他不太敢信。
    走出屋子，在村里唯一的早餐铺子门口。
    又听到了村民们的闲聊。
    每一个村民，都在说自己梦见了家里的先人。
    每一个都挨了揍。
    每一个，都重复着那句话。
    “为了一眼海子，害得大家都没钱挣，简直糊涂！”
    多朗杰突然便感觉背后吹来一阵阴寒。
    他总觉得，这件诡异的事，和自己昨晚心悸念经，有很大的关系。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他来到了昨天那群人居住的民居。
    轻轻敲了敲门。
    没多久，那位司机便把门打开了。
    多朗杰略带着紧张，试探问道：“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位叫陆流苏的姑娘？”
    司机立马回头，对着屋里喊了一声：“陆流苏，找你的。”
    不多时，那个美得跟明星一般的年轻姑娘，走了出来。
    一脸疑惑：“这位大叔，你有事吗？”
    多朗杰整个人一懵。
    满脑子都是自己死去十多年的老娘，挥着巴掌猛抽自己的模样。
    真的，那梦，是真的……
    他啊了一声，突然便跑了出去。
    没多久，村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
    “我是族长多朗杰，乡亲们，现在立刻来村中院坝，开会。”
    “所有人，都来。”
    时间一晃，来到了中午。
    合盛集团，吴经理办公室。
    一个小弟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吴总，查出来了。”
    “清河根本就没有姓黄的厅官。”
    吴经理顿时一个激灵。
    猛地一拳，拍在桌子上。
    “干！果然！那多朗杰，找人来吓老子，是吧？”
    “老子今天非把那破村子砸了不可！”
    说话间，他拿出手机。
    正要摇人。
    手机上，却出现了多朗杰的来电显示。
    他咦了一声，接通电话。
    沉默了些许，立马笑了起来。
    “族长呀，您想通了？”
    “好好好，条件都可以谈，我马上开车过来。”
    “一个小时，你给我一个小时。”
    说罢，他挂了电话，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合同袋。
    飞奔而出。
    四十分钟后。
    一路漂移上山的吴经理，将车停在了村口。
    下车之后，他便一脸笑容，走向等在村口的多朗杰等人。
    一人先发一根烟。
    “族长啊，那什么，我们合盛的诚意，是很足的。”
    “你看，条件咱们都可以谈。”
    “合同我都带来了，一切条件现场加，都行。”
    多朗杰摆了摆手。
    “这几位，是我们的村民代表。”
    “我们已经聊好了，以后村子归我们自己人经商。”
    “所有修缮费用由合盛承担，盈利我们抽成百分之五十。”
    才一半？
    要知道，别的景区和原住民谈判，原住民都是全拿的。
    吴经理顿时乐开了花：“好说好说，细节咱们再谈谈？”
    “嗯，你和他们谈吧。”
    多朗杰指了指村民代表：“去办公室聊吧。”
    吴经理走后。
    多朗杰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不开这个会，他还真不知道。
    原来自己的族人，大多数都还是希望能和合盛合作。
    毕竟，祖宗之法不能当饭吃。
    和合盛合作，有钱赚。
    不用背井离乡，就在家门口就能挣钱。
    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更何况，昨天一晚上，每一个村民都梦见了先祖。
    先祖们也是这么个意思。
    尤其是族中主脉，竟然梦见了王承将军。
    王承将军亲口告诉他，不要拒绝现代化，要与时俱进。
    族人生活得好，能开枝散叶，就是最大的孝顺。
    为了尽孝，把日子越过越差，他们这些老东西，都不喜欢。
    多朗杰在村口站了一会儿。
    看着村子里古旧的房屋，村外泥泞的道路。
    以及吴经理车轮胎缝里，卡满的黄泥和石子。
    “是该修了。”
    不只是道路，该修的，还有拥抱新时代的观念。
    想通了的他，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向民居。
    轻轻敲了敲门。
    这一次，给他开门的，是陆流苏。
    “那什么，陆女士。”
    “我听说您需要我的帮助，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
    “您能告诉我吗？”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
    陆流苏微微一笑，手指，指向了墨拓海子：“让我去捞一条鱼吧，死的也行。”
    一条鱼吗？
    曾经会为了鱼拼死拼活的多朗杰，此刻却并没有那么反感。
    “跟我走吧，我知道它们一般死在哪里。”
    一行人跟着多朗杰，走到海子的一个角落。
    “这里的鱼儿，没有天敌，它们活得很好。”
    “它们会在这里产卵，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时，也会留在此地。”
    多朗杰指着角落：“看，那里就有几条已经死掉的鱼。”
    “多谢。”
    陆流苏微微颔首，将手伸进湖水，捻起一条鱼尸。
    “好啦，我就要这么一条，够啦。”
    一行人回到村里，打开a6车门，正要离开时。
    突然又听到一声喊。
    “哎，你们几个。”
    他们齐齐回头，却见吴经理拿着合同，小跑了过来。
    他给众人发了一轮烟，众人齐齐摆手示意不抽。
    “哥几个，昨天可把我吓坏了。”
    “还骗我是厅官呢？”
    他打着哈哈。
    凌子虚却眉毛一扬：“啥时候骗你了？”
    “哎，你昨天亲口说的，厅里的事……”
    吴经理尚未说完，便被凌子虚打断。
    他指着黄大仙：“这老头在我们家里睡客厅，客厅也是厅，厅里的事，当然归他管啊。”
    “是你自己想太多了。”
    说罢，众人钻进车内，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脸呆滞的吴经理，站了足足一分钟后。
    方才释然一笑。
    “对啊，客厅也是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