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文武百官命妇贵女们翘首以盼,想要一睹这位让勤政爱民的君王不早朝的准皇后究竟是何模样。
自陛下从边关回来后,五日有三日都在罢朝。
一会称娘娘动了胎气,一会又称娘娘不适应内廷生活受了惊,总之寻了诸多不上朝的理由。
再这样下去,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怕是得被世人冠上‘昏君’的骂名。
也正因为如此,才让大家越发的好奇那女子是何许人,竟如此有手段有能耐。
日光透过廊檐洒落下来,将大殿门口照得朦胧又刺目。
透过那层层光晕,他们依稀看到雍容端庄的准皇后娘娘在帝王的搀扶下撑着隆起的小腹款款而来。
乍一眼,果真绝色倾城!
嗯,只是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待两人走进大殿,那抹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光晕渐渐消散,露出了原本朦胧的面容。
当众人看清那女子的样貌时,纷纷倒抽凉气。
“这,这不是云卿么?”不知哪个贵女惊呼出声,打破了满殿的寂静。
眼看朝臣们就要发难,吴公公一记冷眼扫过去,拔高声音喝唱:“跪。”
皇权至上,饶是众人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但还是强压下翻滚的情绪俯身跪拜。
“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洪亮的声音响彻在大殿每个角落,余音阵阵。
云卿自帝王怀中抬眸,四下环扫一圈,只能瞧见大片的脑袋。
山呼‘万岁’‘千岁’声还在耳边激荡,她脸上的镇定也渐渐有了裂痕,手不自觉的攥紧了身侧男人的胳膊。
萧痕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手臂从她后肩穿过,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臂弯里。
“莫怕!有朕在。”
这话好似催眠曲定心丸,渐渐安抚住了云卿心里的躁动。
她由帝王搂着上了琉璃台阶,并肩立在御案前。
所有人都匍匐在他们脚下,连头都不敢抬。
两人先朝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一柔一刚,一阴一阳,一个低沉浑厚,一个清脆明亮,那熟悉的声音再次激起了千层浪。
太后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对璧人,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
“不必多礼,赶紧叫百官命妇们都起来吧,今儿个是中秋佳节,大家都随意些。”
萧痕应了声是,却没开口,而是偏头望向他的皇后。
那意思不言而喻,想让她喊平身。
云卿迟疑了下,朝他摇了摇头。
刚才进殿时她悄悄观察过百官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估计心里很是抵触她。
她这个时候开口,若他们跪地不起,怎么收场?
现在还没到她出风头的时候,她要克制。
萧痕看出了她的顾虑,转念想想,自己这做法确实不太妥。
他登基三年,有帝王威严,开口便是圣旨,自然无人敢违逆。
可她不同,若这帮老东西有心让她难堪,便可跪地不起。
如此一来,她日后还怎么建立自己的威信?
“都平身吧。”
几位内阁大臣对视了一眼,纷纷站起来。
他们也不敢明着跟帝王唱反调,逼他在国宴上动怒。
其余人见阁老们都起了身,也纷纷谢恩站起来。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的朝玉阶上望去。
待确定站在帝王身侧的女子就是永宁侯府嫡女后,个个脸上的表情都丰富了起来。
无人开口质问,谁都不想做那出头鸟。
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最后,还是康宁大长公主仗着自己乃先帝胞妹,今上亲姑,蹙眉问:
“陛下这是何意?本宫若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是庆国公府的前世子夫人吧?”
不称永宁侯府嫡女,也不称长宁郡主,开口便是庆国公府世子夫人,意在提醒众人云氏乃二嫁之身。
萧痕偏头朝她望去,面色还算和煦,可眼底却裹挟着一道森冷的寒芒。
“姑母没瞧错,她就是云卿,朕即将立为皇后的女子。”
“荒唐!”康宁大长公主失了控。
今日但凡是个清白的闺阁女子站在这里,她都不至于如此气恼。
偏偏,偏偏这人是她最瞧不起的云氏。
一想到日后要向她行礼问安,浑身就难受。
万寿节那日被她落了脸面的事,她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此女乃已嫁之身,如何能册封为后母仪天下?陛下这是在与我们开玩笑吗?”
萧痕缓缓收回视线,脸上的温和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压迫感十足的帝王威仪。
“朕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而是带着皇后来赴宴,都听清楚了,她是朕的皇后。”
百官们面面相觑。
不过现在还没到他们开口的时候。
有人会据理力争的,他们没必要急着往枪口上撞。
康宁大长公主闭了闭眼,转眸瞪向云卿,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妖魅惑主。”
这个骂名扣下来,便是一辈子的污点,任她以后如何贤惠,都抹除不掉的。
萧痕的眸色有些发寒,上前一步逼近康宁大长公主。
“朕一直觉得姑母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希望你不要因着旧日那点恩怨,伤了咱们的姑侄情分。”
这话已经够客气的了,也全了长公主的体面。
她若就此息事宁人,日后还是今上亲姑,尊贵的大长公主,余生无忧。
可……
她心中到底生了妄念,想要扶持自己的女儿上位,所以被富贵权势迷了眼,也蒙了心。
“陛下言重了,本宫反对立云氏为后,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为了南萧的江山社稷,
她一个已嫁之女,做不得皇家妇,更别说入主中宫执掌凤印了,
饶是今日得罪您,本宫也要竭力阻止,咱们萧家不能再出第二个强娶臣妻的君主。”
说完,她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还真是……冥顽不灵!
萧痕也没再跟她客气,冷沉沉的开口,“大长公主顶撞君主,以下犯上,着其回府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
康宁大长公主霍然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这还是昔日那个被霍贵妃打压,她拼尽全力维护,他满怀感恩之心的侄儿么?
明明数月前她诞辰,他还亲临了公主府为她贺寿。
如今竟,竟当着满朝文武及命妇们的面遣她出宫?
他将她的脸往哪里搁?
视线偏移,落在云卿那隆起的小腹上,好似找到了什么突破口一般,她的眸光刹那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