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嫣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猛地夺走程霖手中的剑。
“萧翼意欲毁我清白,我失手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说这话时,她的声音还在发颤,明明是个风吹就会倒的小姑娘,此刻却分外的坚韧。
她不能让程霖担下这罪名。
那可是亲王府的世子啊,正儿八经的龙子龙孙,若真追究起来,不止程霖,整个安国公府都得遭殃。
她惹出来的祸,如果最后让程家满门来承担……她简直不敢想。
程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没好气的道:“别闹。”
说着,他就要从她手里将佩剑拿回来。
这把剑跟了他十年,还从未有人能从他手里夺走。
所以他这是陷进去了,对她完全不设防么?
搞不懂!
回头去问问颠皇!!
嫣然举着剑后退了两步,含泪看着他,“程霖,你把他们都杀了,然后算到我头上,我求求你了。”
程霖从她眼底捕捉到了绝望的光,担心她做傻事伤到自己,压着声线道:
“事是我干的,我不可能推你出去顶罪,即便我想,程家的祖训也不许我这么做,
乖,把剑给我,然后我命人送你回国舅府,其他的交给我来处理。”
说此一顿,他想了想又郑重的道:“我不会有事!你回去等我来娶你!”
郭嫣然知道他是陛下心腹,帝王不会轻易放弃他。
可他杀的是皇亲,即便能侥幸保住一条命,前程也要尽毁。
如果结果稍坏一些,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思及此,她猛地举剑抵住自己的咽喉。
“要么我现在就死,让陛下给我定个畏罪自杀的罪名,要么你杀了这些暗卫,将一切推给我。”
“……”
这两个选择有什么区别?她横竖都得死。
程霖知道她敢抹脖子,因为这女人性情很刚烈。
半年前她明明有入宫的机会,可当着颠皇的面跳下水,还提醒他别出手相救,便可以看出她无惧生死。
把她惹急眼真抹了脖子,那他就得傻眼了。
“王府的暗卫护卫我能杀,可陛下派来的这两个人?我也要将他们灭口吗?”
两暗卫:“……”合着我们什么都没干,也得去死呗!
嫣然抿了抿唇,咬着牙道:“他们是陛下的人,不杀也没关系,会给你兜着的。”
程霖摇了摇头,“你太不了解陛下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杀了人,他不会姑息,
倘若他真的毫无原则的包庇犯罪之人,枉顾国法,谁还敢为他卖命?
若让陛下知道我因为灭口杀了这些有编制的护卫,那我不死也得死了。”
嫣然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程霖闪身过去,在她腕骨上轻轻一点,佩剑便从她掌心滑落。
他顾不得伸手去接,抱住媳妇儿朝后退了两步。
看着她颈间被刀刃划出的血痕,男人蹙紧了眉头。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现在是爷的人了,未经我的同意,不许弄伤这一身皮肉,听见了没?”
说完,他用指腹抚了抚那伤口,而后一记手刀将她敲晕。
那边王府暗卫护卫首领围着萧翼忙活了一顿,又是止血又是渡内力又是掐人中的,也没能将人救回来。
其实他们也明白,被剑气割断了脖颈,即便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可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护主不利,回去一个都活不了。
暗卫首领缓缓收回内力,提着剑走到程霖面前。
“程世子是原地自戕还是随我去官府?”
这问的什么破问题?
程霖扯唇一笑,“爷确实捅了他两刀,可没有一处是致命伤,
至于脖子上那一剑,他偷袭我,我反手抵抗,生死不应该算他自己的?”
理是这么个理。
但他杀的是皇亲,那就不存在什么理了。
王府嫡子惨死在他剑下,无论是何缘由,他都必须以命抵命。
“程世子不想认这个罪?那就别怪我们出手了。”
话落,他大臂一挥,“都给我上,生死不论。”
眼看那些暗卫又要涌上来,程霖觉得没有浪费体力的必要。
主使之人都死了,还打什么打?
“我跟你去京兆府。”
“……”
…
乾宁殿。
帝王的眼皮跳了一上午,心底隐隐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他哪里能想到他那好心腹好臣子在这多事之秋给他惹了桩滔天大祸,甚至比违抗军令擅自回京还要严重。
云卿来给他送参汤时,见他拧着眉靠坐在龙椅内,一副浑身不舒坦的模样,急忙撑着腰走上御阶去查看。
“陛下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不烫啊!
怎么无精打采的?
萧痕懒懒地握住她的手指,捏在掌心细细把玩着。
“朕没事,看了几个时辰的折子,头有些疼。”
云卿松了口气,踱步走到他身侧,让他背对着她,然后轻轻给他揉捏额角。
“实在累的话就歇会,龙体为重。”
萧痕轻嗯一声,靠在她软绵绵的怀里,沁人心脾的女子体香钻入鼻尖,缓解了那股躁动不安。
云卿一手给他揉捏眉骨,一手打开锦盒从里面取出参汤喂给他喝。
帝王闭着眼享受着皇后娘娘的侍奉,只觉这日子才有盼头,才是人过的。
“前不久宫外传来消息,说表妹带着抄写好的佛经去了静心庵,她倒是知恩图报的好姑娘。”
话落,她想了想又问:“程霖那边有回信了么?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皇帝陛下闻言嗤的一笑。
“何止回信,他违抗军令偷偷回了京,又得让朕给他收拾这烂摊子。”
云卿眨了眨眼,眸中划过一抹喜色,“程霖回来了?那表妹跟他岂不是有戏了?”
帝王张了张嘴,刚准备回应些什么,窗外突然翻进一道黑影。
是灵鸢。
她单膝跪在台阶下,抱拳禀报道:“陛下,娘娘,不好了,程霖将英亲王府的世子给杀了。”
‘哐当’一声,云卿手里的勺子从手心滑落,狠狠摔在了地砖上。
她慌忙蹲身,却被帝王搂住腰肢拉坐在了龙椅内。
“别捡,小心划伤手。”
话落,他又转眸望向台阶下跪着的灵鸢,“朕命听清楚,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灵鸢察觉到了自上头传来的冷冽威压,硬着头皮将收到的消息简述出来。
“属下已经确认过,萧世子已死,王府护卫押着程世子去了京兆府。”
“……”
“……”
萧痕再三确认她不是在开玩笑后,一连说了七八个好,听得云卿心里都有些发毛。
“陛下……”
帝王没理她,兀自冷笑起来。
那混账杀了人还不跑,眼巴巴的去京兆府投案,打的什么主意?
无非是想让他帮他收拾这烂摊子!!
如果收拾不了,那就上断头台。
帝王气得眼皮都在发颤,猛地捞起案上的奏折砸下去。
“去,去让京兆府尹直接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