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之子于归 宜室宜家
作者:独木为林   永乐赋最新章节     
    顾婆也觉瞿子是个值的托付的,先于身世家室不说,单有勇有谋,品性端良,便不抵孤胆一人。
    瞿母歇了歇眼,越发圆睁亮堂着说,
    “奴婆怎知我正想说,若能娶位公府小姐回去,也算光耀门楣了...”
    极缜密地,李甄徐华樊未发一言,几人当事小姐公子也宛如没听着各自心思,只瞿母尤听谭太夫人答问,“夫人中意了谁?”
    少刻,她笑,“我如何中意,也不抵我儿中意,终究他娶妻呢…”
    “自然是这个理!”老沈氏忙断言附和,“为娘的,都以子女为先,公子若真中意了谁,必然也与夫人说的…”不知她所为何意,也只回答是。
    李甄转念,应允道:“公子若有闲暇可常来我府,且当与我爷儿喝茶解闷了。”
    瞿辙笑清,冥冥应答,转神便偷看沐和如何,是否真假呢,他心头存念。
    宴席罢,瞿母随太夫人几位夫人娘子一同游览朝园,各小姐公子们回室自居,那瞿辙执意送沐和,不知听命或己心,穿行中庭,竟觉凉意袭人,二人皆幽心静气,话未一句,仍未多说。
    只抵中外门,见小廊尽头一小门闭锁,门外立一俾子打瞌值守,瞿辙借机问,“那儿是?”
    亦沁方说,“那是内院,娘子小姐住的。”
    瞿辙暗暗自晓,也不敢多问,忽一阵风来,只心中闷声,不知六小姐是否感觉凉意..
    未及李沐和举止,他已脱下身上蓝棕褂袍披在其身,虽无多言语,已见瞿辙半涩半喜,后头有人往小门去,只点醒俾子,划了几日钱两直去管事面前领罚。他等径直穿廊,直出西角门,
    至亭桥下。
    “小姐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瞿辙忽问。
    久久难行,不知是被僵持绊住了脚,还是忽深远计了,微风袭袭,连醉心都不忍回,犹知而不知,“公子上去做什么?”后面几个大胆的,直为他拘谨模样,又与其对白冷言冷语。
    她们相道要走,瞿辙才忽如点通经脉,莫如此以为往后相见再难,便心急火燎,末和迟迟半刻,似笑非笑地,“公子可还有事?…”沐和问。
    “有事...”瞿辙却说,正神不自己,无法相正而视,
    转眼再道,“小姐若有不便,是我的冒昧,我也便不去了。”
    沐和片思,此觉不合时宜,也静静不言,亦沁见此情形解,“公子早些回去罢...”
    “小姐近来可有事?”其慌急道。
    醉心见势则答,“无事,公子可有事?”眼见两人咬文嚼字,亦沁忙小心拉她,“做什么?主子说话呢...”醉心两眼眯了缝,堆笑着瞧他。
    “可否与小姐约定下次。”
    “下次?什么时候?”醉心在问。
    “三日后寒来馆。”
    “哪儿?”醉心又问。
    “寒来馆。”
    “寒来馆?我们小姐可不认识什么寒来馆。”
    亦沁捉了醉心衣袖,一言未道,意已明了,她且往后退了退身。
    “瞿公子,我确未闻,不知哪是寒来馆。”沐和问。
    瞿辙半笑,“寒来馆是我府自家,小姐未闻也是自然。”
    “多谢公子盛情,小女不便去。”
    “为何?”他情起甚高,只怕其一语带过,而犹如风中沙。
    “只当见故人...”瞿辙不知自己说什么,也谅其回道何为故人,“公子与我素未相识,怎作故人?”
    “小姐与我,一见如故。”
    下人皆知其心意,言尽于此,又怎能驳人面子。
    “不知小姐可否答应?”
    沐和只知他将为来日学师,父亲之安排未免多有心思。
    他迟虑,又心生期待。要辞,却又忍忍不能移步。
    沐和应允,方见其笑逐颜开,隐隐抱拳礼再谓,“瞿子恭候。”
    见她等登亭,方才缓缓退去。
    转身沐和即回阁,亦沁醉心常居左右,一人研磨,一人铺纸,沐和正端立抄诵,亦沁话在前,“公爷似乎格外属意瞿公子。”醉心紧随,“莫非要我们姐儿许予他不成。”亦沁方说,“勿扰!姐儿属意于谁,还不知呢。”
    沐和湘管稍顿挫,迟迟疑动…“姐儿乏累否…”亦沁借此出门吩咐奉食烧茶,也以药汤为先,几刻便送上前,端至案上,“姐儿快吃药吧。”
    沐和接了碗,紧小口喝了汤,下人才散去。
    尤看今日课作诗经‘樛木’‘螽斯’‘桃夭’三篇,诗作二篇,“南有樛木,葛蕌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蕌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蕌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前者诗仙太白之作‘望月有怀’,后者杜少陵之诗‘阁夜’,此一首:寒月摇清波,流光入窗户,彼一首: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姐儿觉那瞿公子如何?”亦沁却说,“如此细细想来,其多载领兵,志勇双全,家室显赫世代盛名,也算配得上小姐。”
    醉心却道:“我看未必,他便像是个有勇无谋的!”
    “你休要胡说,瞿家武将功勋,非你我能非议。”
    有情不及适情时,动心何易痴心难。
    李沐和提笔画迹,示作此篇已结,才一时无扰说道:“此一月一夜,本该晚间读才对。”
    见其状,醉心收齐卷书,二人陪她阁楼上望,遍京景色收入眼中,独房中室室中人难探一清。
    朝院中,柳溥二兄妹与其人玩得尽兴时,正抵将军取胜之时,忽被李未柔婢子平哩严令吆喝一声,“柳家公子小姐莫要玩了,别耽误了小姐与你们说话…”
    谁知柳舒身边人董儿也不是个耐性子地,与她对驳道:“恼什么恼!怎就耽误了你家小姐?”
    常日内院里平哩说一不二,说东即东,皆无人敢轻易叫板,谁知来了个客外人,竟然与自己拌起嘴来,“你竟是不想活了,睁开眼瞧瞧我是大小姐使来叫人的,别好歹不知人心!”
    “平姐姐当然是好意,也无意装腔作势!”
    平哩气得半心火烧,“你,你们去是不去!”
    “去,怎能不去…”董儿拉扶着小姐,一道随她去内院便是。
    谁知方入内院,即送至中内园去,柳溥心中生疑何等要紧事儿,要在此隐秘地说。
    柳家兄妹见表姊妹李未柔,庭下园僻人静,相互行礼问好。
    “不知表姊何事?”柳舒与母性情如出一辙,话语声轻飘飘地,“无事,只是许久未见,唤哥哥妹妹过来说说话。”
    泉儿忙与人挪座,偏平哩同她使了眼色,那时柳溥柳舒伴湖水岸边而坐。
    李未柔却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看出,溥表哥是喜欢我家六妹的…”
    柳舒不时瞧他兄柳溥,想起几日前拜会徐夫人繁堂之时,便觉其对李府大小姐有些不同情愫,此时想也算是对着了。
    紧见柳溥忙作遮掩,转念旁的,“是否给妹妹带来麻烦?我便自愧无礼了。”
    李未柔冷笑两声,“怎会呢,兄长当真了?我不过问问,若你对我六妹真有好意,也未不可….”
    听他如此答,柳溥心气窜到了心眼,“当真?”
    李未柔瞧他一副热枕模样,偏对懵懂无知的柳舒说起:“怎会有假呢?…是不是,舒妹妹!”
    柳舒未曾察觉其话中有话,便是让他二人皆上了心,既应了人又醒了人,可谓两面齐善。
    柳舒也忙说,“姐姐说是便是了…”
    “我说的…”李未柔矫饰了两分,“我既已知溥表哥对我六妹情有独钟…”
    见柳溥一阵半含羞,笑意且深,直缓言,“表妹究竟何意?”
    李未柔目色微转,“我心中自有办法。”
    如此互相放心,柳家若能攀搭上公府的檐舍,也算没白来李家一回。
    那面溥舒二人欣喜而归,这会李未柔揣意而思。
    只待瞿家人要走,自暗暗藏在府门道中,李甄夫人相送远走身去,直在家门前拦下,瞿辙回身望,不知何意何人,只见一女儿顾盼流连,眉间藏愉,“公子,我欲将此物,赠予你…”
    瞿辙意怪,“予我?”
    她竟如真尤恳,默默而视。
    瞿辙记得她半分眉眼,见她已转身,便收下上了车去。
    瞿母探头来问,“可有何事?”
    “无事,只稍怠了些。”
    见他无事,瞿母话说,“入此礼园一日,而瞧那柳娘子,便已大晓其身边皆是依翠偎红,莺声燕语的,唱诵的也不过淫词艳曲…”
    虽其母言之过重,瞿辙心下却已认知几分。
    瞿母话作他说,“辙儿,你可对那嫡小姐有意…”
    瞿辙知她所问何故,“母亲有话且说。”
    “我便只瞧得那嫡小姐是个好处的性儿,你瞧她自持得体,温文尔雅,难叫人不喜爱…当是徐夫人教束得好,出自徐氏之后,难得不出如此良女…”
    瞿辙早有所感,隐见絮絮叨叨,“你若有意与她,如此两家便是亲上加亲,该是极佳的姻缘!”
    他即是毫无所虑,“一切谨遵母亲所见。”
    瞿母喜不自胜,心结尚解,皆大欢喜。
    瞿家人走,孟家的仍是有些事情在夫人堂里耽搁着,孟致也好意与夫人华樊说上几句,原是她说此去还得先去国子学院,才便托她给那处的众公子带物去。
    顾婆吩咐备好的吃食书本衣裳一件不落一件不少,全按上了马车,沐和角楼望去,几人在府前含蓄了一阵,才赶忙启程驶动,隐隐自忖。
    “小姐,您怎不嘱咐什么?”
    “我嘱咐什么。”
    “二位小爷一向与你最为亲近…”
    惹人空叹。
    缘因何起怨始起,情因何起亲终隙。
    夫人时常来合阁坐坐,顺路也来到,房里已端杯送水,窗檐外立了一行人,母亲华樊问,“近日可安适?”
    亦沁方答,“姐儿常喝着药,病自然愈发好…”
    “是啊,夫人多虑了,小姐年纪尚轻,便如初升的太阳,一切皆兴盛着呢!”
    华樊安心且罢,只看槐木榻案上零散几纸诗词文章,便拾起来其中来读,“岁暮到头无所止,初暖始起亦由新,凡知柔意与情痴,不谙事俗人皆迷。”
    夫人止言,沐和欲收,母亲尤问,“此诗何名?”
    “沐岁。”母亲只觉女儿大有才情不知其中原委,“极好。”也只问了几句课业上的事,尤说几日院中会请来一宫里的尚仪来教习女红诸礼。
    原本因上次平哩一事受牵连之敛疏早已平安释放,沐和有意使她到身边来,便因此问道:“我意想她在阁中,可免再受其害。”
    华樊也允,只怕那人儿自己不肯,“原她是个忠贞守诚的,入府便从师了霜子,管教也得当,从未发生过人事端,偏是那平哩是个不好惹的,才让她莫名也受了番罪!”顾婆子说起也叹,“她既不愿来,想来更不是什么攀龙附凤之人,今日有了主子明日就忘了事前恩师的,夫人小姐便别逼她…”
    醉心笑着说,“阿婆此话说的,我们姐儿向来不胁逼于人,只是心善极了,才想着让她过来。”
    顾婆子嘻嘻笑笑,“怎不知呢,众小姐中就数六姐儿无争无抢的,最是性情娴静。”
    “古来成大事或名誉远扬者,无一不卧薪尝胆暗自用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们姐儿才是存大智的!”醉心应合。
    亦沁则道:“孟子有云,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又何故不是此理!”那旁醉心笑笑打趣,“莫非亦姐姐要收了姐儿吃食,掀了姐儿袄衫,令她饿着劳着不成,幸亏这会六月时节,若是腊霜天,可受不得!”
    亦沁见她满嘴胡话,只做威胁,“夫人阿婆在这呢!你也不安分,蛮礼乱通哉!”
    醉心悠哉悠哉,“我不说便是,不说便是了!”
    二人上了心,也确回去暗暗说了,老沈氏是个怪通事理的,以为大小姐尊的是柳娘子的意,附的是顺水人情,怎知明日大早请安去,大摇大摆将此事说了通透,惹得李甄华樊一阵耳热目炬,她说的话虽不难听,但凡明里暗里的利弊都一概清楚。
    太夫人赶忙通情达意地说,“我们和儿承蒙旁母公子厚爱,只是此事我们说的无理,毕竟嫁的是她!”诸等悉听尊便。
    转身李甄返往明园,此番是何缘故,太夫人心知肚明,也无意与他过分撕扯,只见他言,“嫡母真不该将她等接入府来!”
    “千不该万不该,便皆是我的错,我老妇罪该万死!其罪难恕!”瞧势头不对,李甄也赶忙赔礼,“嫡母言重!此事自然非您罪过,当真是我府罪过,我之罪过!”
    “你既知关系全府,又何苦说礼…”李甄心内恨,她倒撇得两清,“母亲难道不知,今日她人何意?竟要求娶嫡小姐!”
    太夫人也作冷淡,身搭在榻上,底下有人捶脚,“莫非他要娶,你便嫁不成。”
    “我堂堂国公府,岂能由她们翩翩作势?”李甄怒不可遏,太夫人反见状道:“既然如此,又能如何,莫非你能将她人赶出去?莫是将我赶出去,从此便没了这门亲戚…”
    李甄顿而无可奈何,怔怔辞了去,自知每日上朝时,皆有伪善之辈刻意试探柳家人,作茶余饭后之谈资,令他颜面扫地,而今耽误之急已非旁人,若是皇帝起疑,便万劫不复。
    想时李甄已抵殿外,俨听檐下一声号传,“曹国公左柱国承一品功臣李甄求见!”
    李甄入至内殿,皇帝端坐其首,先声问及:“国公此时所为何事?”
    李甄怔怔扬言,“君上明鉴,臣绝无谋诡之心!”
    皇帝早知大意,“君上当日所警,臣至今难忘,怎敢有忤逆之意…臣当罪不可恕!”
    “国公何出此言?谁敢污蔑国公?”李甄缓尽口气,才娓娓道来,“臣罪知不该将待罪之人入我公府,当是与上忤逆作对,可揪其中原由,臣实属无奈…”说时当即俯倒磕了响头,“即卿之无奈,何错之有?”
    “臣只知如今朝野议论颇休,恐伤了君臣之心…”
    “你我皆为时局所困,实属无奈罢了!”皇帝竟出此言,非但无怪罪,竟俨将己物暗赐予他以作宽慰。
    李甄恍而抬头,才知蒙了心的是自己,竟从未可知,“君上圣明。”
    出殿外,李甄隐的一身冷汗荡然无存,只视手中御龙宝匕,即顿然彻悟,“皇上既早已知晓,今意如此。”
    “公爷意欲何为?”一面行走悄无声息。
    李甄岿然而谓:“他既有意于此,我便暗自明白。”
    昨日午后黄昏未尽,孟致已递物至国子学院,里头人非令不得出,只使小侍出来接应,连同孟逸身边的元然一齐来的,转手交给二人包袱,也诉明家中近况问籍一阵,那头见伴晨倾耳与元然说话,不知说些什么,与胜心中存疑,这可得了,方回身入院,便纠缠其细问原由,他也一五一十说了。
    “公子,瞿公子是如此说的…小的听闻便悄悄告诉您。”孟逸临窗持卷章纷飞,心却空悬,“瞿辙…”
    孟逸与其相识在教场师从其家人学过武艺,瞿氏一家,多是武才,也算高门。
    一会又自觉此问无益,情愫本就别无道理,可令人叹的,并非你情我愿,而乃命运捉弄。
    纸上尤诗一首,‘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东西可送到她手上了?”“送到了。”
    “那便好了。”“大抵小姐送去的,她怎会不收呢。”
    这天爷,仿佛知晓人心,该悲时竟能落下泪来。
    窗外雨飘风摇,清水拂涟动漪,一滴落入深谭水,久化难忍相思泪。
    孟逸知的难忍,李末值知的相思,原是潭深与水清,也何曾可知。
    席上众人拈杯饮尽,朱济烨为三弟之事多有费心,时下无人不欲言又止,各中藏有思绪,渐晓世道无易。
    李宪举杯来对饮,众人要喝酒,他便奉陪到底,只晓其人脸色寡淡,别的也一概不知。允熙人小事少,却非也只有一日三餐,四季年年,不过日益长(zhang)忧更长(chang)。
    只听得窗外雨歇风停,不远之处扬起一枝空笛声,独楼阁上,垂水而立,视之千里,水波澜澜,轻桡泛舟,笛消意浅,檐高花低,廊润草湿。
    痛的有心人,哀伤以为籍。
    酒能醉千回,世间无顺遂。
    众人穿行其间,李末值嘴中喃喃,亦如醉如痴。
    “若是能有人为我而醉,此生值了!”朱济烨俯身倚廊上吞吐时,孟逸抬首一脉泪已释下。
    “王爷公子们,快回去休憩吧…”侍子骁甘在劝,独耿成丘蕖未醉,且将他等安送回室才离去。
    耿丘二人沿岸而行,仰头尤可观书阁伫立,“真不知他们几人怎会如此?”丘蕖静言,四周皆寂,“若世上众可说理,便无憾悲可言了。”
    耿成沉稳,向来诸事看得通透,只见他问,“高平郡王家中三弟平阳郡王之事你可听说?”
    “略知一二。”
    “城中公然闹事,他虽为庶子,此事也必将牵涉晋王府。”耿成见他有意提及,便觉言意深重。
    “不过此事也并非无转寰余地,我与三王素有交集,此事案中人,便是他府门子,我愿与他说明,令他宽放平阳王一条生路,也算饶了晋王府家!”
    耿成多日深知朱济烨为此事而忧而扰,此时也替他言谢过丘蕖。
    此丘蕖者,乃淇国公丘福长孙是也,因丘公原为燕属臣,如今临朝首功封爵,列位第一功臣,丘蕖自然随之初入国子监读书,便是前几日才来,虽与其仍未深交,却已初识颇有好感。
    谈及高昭王,此人乃王妃与帝之第三子朱高燧,新朝三大皇子其三,故作三王,三王与丘府联系密切,因原配王妃徐氏纵态弑人,又数载无子而当废,今上有意将丘公长孙女丘芷言赐予他作继妃,偏此高昭王性情冷淡,处事不拘,无论何命与吩咐皆以拒,尤此,能与他对立相言之人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公子何故与王爷提及呢….”连王府小侍掖深都不忍劝犯嘀咕,燕王临朝,本就令众王忌惮危机,如今晋老王爷已死,晋王府的地位必然大不如前,而此时高昭王为新帝子,无论如何,是人皆能看清的其中局势,偏袒与谁,于两府皆是不利。势必任由外人揣度众王亲族之间不睦共存,而触及君上颜面王室尊威。
    侍子在前引路,丘蕖沿廊上正室,言其纵心殿,是为三王府正殿,因时常在此接应外客。
    “丘公子,您请稍待片刻!”掖深奔走曲廊,直通后庭,屏后经传见,屏内一身影挥剑如雨,举止似风,促急缓慢,行云流水。
    忽而掖深的一寸步触梢风声,厉剑飞扑朝向,怵地惊魂,定在靶上入木三分,风清摇荡中闪着明光。
    “殿下,丘公子有事求见。”掖深沉着头,两手作揖状默立。
    三王未回身去,旁侧一侍最砚横眉竖目,上前拔剑,剑挥向掖深落稳,人往殿央而去。
    廊中颢天当头,树影招风,“王爷,丘公子此次来可是为了晋王府一事?”
    两侍紧随其后,不曾轻举。不知他是问是明,最砚隐隐对语,“王爷自有定数,无须多问。”
    李未柔与柳家人去给太夫人请安时碰见,老沈氏忙不迭地拉住她说话,竟巴不得地要成全了柳溥的一片痴心,询她有何办法。
    “外祖母可别会错了意,娘亲从未答应过要给溥表哥与四妹说亲…”她睁眼旁观,更令柳子慌了神,“表妹此话可当真不得!昨日若是我们过急,今后改正便是,你可不能撇了干系,说与你无关!”
    老沈氏一面憋足了气,一面和颜悦色地过来求,“大小姐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今我们处境,哪还有利可图?不过想给溥儿寻门好亲事…”
    李未柔不慌掩口揶揄,忙从她手中脱出手来,“外祖母何必多扰?”
    “怎能不扰!”老沈氏严声一句,转过身冷眼置气,柳舒尽管怯怯懦懦,抚背拉肩地,又惹得她不顺,推她一阵,虚张声势,“你忙什么?你倒是一点儿不急,我柳家出去的,没一个好东西!”
    谁便清楚,话里有话。李未柔抬了眼皮,神色略微厉地说了句,“外祖母这是做什么?”
    “能做什么?做什么不是我们小姐替着?”柳舒旁的董儿没了好气,直言不快。
    柳舒一心劝她,怕也是劝不住的,“替着?替什么?你一口一啐地,怕是别人不知道你故意拿人气受?”平哩疾言倨色斥出声去,两人便不依不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绘声绘色…
    李未柔扬了眉头,一掌响响打在平哩脸上,“住口!”
    那董儿忽怵目,无风不成浪,寂寥无声敢出。
    柳关氏实属看不过去,为了娶妻像是求着也不止不休,不禁将脸丢尽,又自讨了没趣。
    “够了,既是嫡小姐无意,我等有何必一厢情愿,未必是非人不可呢。”
    各人听地,悄无声息。
    柳溥却失了心魔,似求似怪道,“母亲怎如此说得!孩儿,孩儿若不能娶她为妻,那便终身不娶了!”
    柳关氏恨铁不成钢,却无计可施,老沈氏才撩乱了浑水挑明地说,“此事当真是不成了!”
    明里暗里皆是冲李未柔说。
    不惊声色,她便笑意深长,渐渐说道,“此事,未不可,亦在人为。”
    其人不曾作声,只静静听她计深远谋。才紧了喉张了神,觉忿而转喜,大喜过望。
    众人相对而去,平哩方才受辱,此时黯然无色,李未柔眼瞧安然自若,“怎么,怪我打了你?”
    个中滋味,她嘴里抵着牙,“自然有小姐您的道理。”
    “想不到,竟一语成箴。”梢头鸟莺莺燕燕,再是年载最盛之时,鼠蛇蝼蚁飞禽走兽便全已出洞。
    “如今她人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那面说。
    “我们自然能全身而退。”那面笑。
    殿上纂一建马驾雾图,全身未用宝镂玉砌,只木刻雕琢,便可见双目传神栩栩如生,摄人无尽,其上双翅展起,大飞腾空。
    丘蕖端坐许久,与他喝茶叙事,此行便以实相告,那三王朱高燧撷杯低眉,目若孤鹰伫,态傲俯沉夕,举止无神显,静赜(ze)隐之极。
    “我本念及他等为王侯,不忍而至不敢生事,怎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竟将我儿捋走,至其至今未归!平下恳请王爷断裁!”其父董子庄,久以面无血色,目销神断,痛心疾首,跪倒在人跟前。
    “真相究竟出自谁手,谁对谁错便一目了然。”三王令将知情人押来,亲自审询。
    派使皆无果而归,不曾寻其踪影,院中人无一得知,作畏声惧。
    忽闻其讯,人皆惊怪,众所周知那朱济熿凶狠顽劣,竟成想他不择手段胆大妄为至此,“肯求王爷将此事彻查到底!”
    众议纷起,随声附和,“请王爷断裁!”
    丘蕖在座俨问,“你何故说他人欲捋走你儿?”
    董子庄泣涕横流,“我儿虽不堪,也不至屡教不改,平阳郡王将其掳走,原由却不得而知!”
    董子庄忿然作色,言辞坚毅。
    “王爷,此事依我所鉴,应当彻查!”丘蕖视其横眉冷目,轻举慎思。
    张侯府,张信回府高门入堂,室内门前四扇大开雕花窗,太极纹衔如意腾,柱梁琅琊明黄灯,靠墙通遍一面山水画壁,其散坐宽榻,本随性慵懒,即有人盛水端盆,濯手洗净,脱帽更衣,人来供食泡茶,“侯爷!”
    他往外稍去,方坐下休憩,杯起心静,忽而门外冒冒失失,冲撞进来,“侯爷,院中有人异议,已然打起来!”
    张信不禁怪,岂愤,“此等也来烦扰?我竟养着一群废物!”
    侍子吴措(cuo)厉声咄之,那仆人却嗫嚅不清,“是为,为公子豢养外室之事…”
    张信入喉忽哽,差点儿一口吐出来,惊愕时久,“你说什么…”
    “她等皆因公子在豢养外室而议。”吴措警惕责骂,张信已奔走外廊,见其状,人纷争论不休,一团乱麻不成体统,恼羞成怒,疾言对一人斥道:“你说!快说!”众人沉寂如鸦。
    那人哽咽着回,“公子在外养一外室…名叫单芬的。”此番算是逃不掉了,连名见姓之确凿令人窒息蹙然,张信五内翻涌,只怕事出而耻。
    “叮嘱府中看紧口舌,若有违的,杀!”
    “是!”其人被引外处一院落附近,虽偏僻而未寻常人家可居,竟也更为恳确心中所虑,张信气冲如山,只带人冲入院中,正巧单芬安然自若地院中游走,肚已显怀,便更醒人耳目,见来人气势汹汹,单芬心神不宁,身扶沈奴竟恍然倒地殃及,语气哀求,“侯爷!侯爷恕罪!奴子什么都不知,奴只是奉夫人之命,照顾公子外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