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豪没有走,不过他站在石阶上不知所措。
他不可能站在机会门外却无动于衷,但也踟蹰于老人无情的拒绝……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敲响面前的大门时,玄关内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几秒钟后,门意外的再次被佣人打开。
女佣一脸不情愿的盯着他,然后竟意外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示意他进去,不过仍是不客气的说,“换拖鞋,这可是我刚拖完的地!”
张豪赶紧顺从的点了点头,在门口换上拖鞋走进温暖的室内。暖流立刻驱散了他带进来的冷气,男孩打了一个哆嗦,等待温暖沁入身体将体内的寒意也驱走。没等到主人前,他只能小心的站在客厅,便不由得打量起周围来。
屋内的装饰和家具跟外面的装修一样简单朴素,每一件家具之间都留有相当大的间隙,显得很简单很不自然……这也许是张豪见过家具最少的屋子了。
不过墙角和家具角落,甚至每一处都很干净整洁,虽然少不了女佣的功劳,但还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主人肯定有在军队长时间服役的经历。
女佣走过客厅,惊讶的见张豪还老实的站在原地,便朝屋子里指了指。张豪感谢地俯了俯身子,小心走进了女佣手指的那间温馨安静的房间。
他本想敲门,但手在门板边却止住了,因为他发现老人正坐在摇椅上安静的织着毛衣。异常的安静,就好像没有呼吸一样。张愣愣的看了一会,发现老人的手和眼睛都很灵巧,只不过腿上有些毛病,走起路来有些吃力,所以才需要佣人照顾。
老人装作没看到他,继续织着毛衣。张豪犹豫了一会,找了张椅子坐下。虽然他急切的想与老人对话,但他更知道此时必须克制住冲动。耐心、耐心,他不断提醒自己。
没一会儿,他体内最后一股寒冷被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催人懒倦的暖意。他盯着那上下摇摆、左右穿插的银针,一时竟觉得头仿佛被催眠般有些晕沉,旅途和心灵的疲倦也一瞬间侵袭了上来。
寂静的房间,寂静的温暖,寂静的空气,在这房间中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最后,他竟是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突然醒来,第一眼发现外面已经黑了,房间内的暖灯也亮了起来,而老人仍织着毛衣。不过老人的动作明显放缓了许多,而且不时会抬头瞧他一眼。
“你这么无防备到能随便在陌生人家睡着吗?”老人嘲讽的问。
“我……”
“我们已经吃过饭了。”老人又说。
“我不饿。”刚说完,他的肚子就叫了一声。
“哼,放心,你想吃也没有了。那个又蠢又懒的女人不会多做一点的!”
“你又在说我坏话,对不对,臭老太太?”女佣人的喊声从厨房传来。
老女人坏笑。“很奇怪,对吧?她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已经开了好几个佣人了,不过还真只有她最合我的胃口。你知道吗?我天生就不喜欢百依百顺的那种人,嗯,也许是在……那个地方待久了养成的毛病。我的热茶呢,蠢货?”
“坐在那儿等着,老不死的!”佣人喊着。
老人又笑了笑,是那种淘气孩子逗人后露出的得逞笑容,这种笑摆在老人脸上显得即可笑又可爱。张豪似乎也被这气氛感染,笑了出来。
可老人却立刻绷紧了脸瞪着他,阴沉的说:“不过我不喜欢你,小子,看似普通的外表下却有一双鬼灵精怪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你为了自己的目的甘心去打扰一位老人的平静生活。你在外面观察了多久我都知道,你一直在犹豫。可我不管你如何犹豫,只告诉我是什么让你下定的决心!”
老人一针见血的话刺穿了张豪的内心。是啊,明明所有的证据都表明他要找的人已经死了,甚至连尸骸都没有,只有一块墓碑。
可是什么让他如此执着的去追逐一个死人呢?老人已经看透了他。是什么让他下的决定,希望,还是绝望?他无法回答。
张豪摇着头,发出苦笑,“我不知道,奶奶,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打扰到了您,我万分抱歉,有机会我一定会补偿的。但我必须来,我必须亲自确认——从他曾经的战友口中确认!”
老人停顿了一下,收敛了表情,又回到了织毛衣的过程中。但她没织几下就织乱了,于是咒骂着脏话停下,不客气的问,“你想确认什么?”
“我想确认,那个男人,‘苍白之牙’,是真的……死了吗?”张豪小心翼翼的问。
老人嘲讽的哼了一声,说:“你能找到这儿说明你费了心思,也肯定去了别的地方打听。我想你肯定也识字,知道官方资料和那墓碑上写的是谁的名字。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错,我看到了,而且记得很清楚,xx年xx月xx日,在任务中身亡,之后作为为国捐躯的特种部队士兵被授予了英雄白银勋章……他没有家人,也没有子嗣,他的存款按照生前的约定捐给了国内的儿童救济十字会。那之后,你们的副队长被升为了队长,有两名队员主动申请调离,而您则请了一年的假。这一年没有任何的记录,您就仿佛消失了一样。但一年后却又回来,通过转岗考试后去了别的部队当了教官……没错,我是去了好几个地方,他或者说你曾经的队友我都去探访过了……”
“都找过?”老人意外的插嘴道。
“没错,但都没找到。有的在任务中殉职,有的早已杳无音讯,有的出了国;我还去找了他的堂兄弟,不过那个老人已经说不明白话,什么也记不得了……我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才找到这儿的,因为您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人了。”
张豪接着说,“这之前我的确去过那墓地,那座墓碑已经很久没人拜访过了。我知道里面其实并没有他的骨灰,因为当年他们根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我还特意找人翻查了所有的探访记录,他以前的队友和那位堂兄弟都去看过,但只有一个人从未去过,就是您。我曾听人说过,‘不合理的事与谜团交织,而谜团之下,可能藏着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