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见儿子,谢九夫人围着他转。
这一身官服说不出来的好看,衬得儿子愈发的清俊,看着人时也有了隐隐的压迫感,这便是……官威吧?
只不知道为什么眉间布满以前从未有过的深沉。
谢九夫人笑吟吟地看着儿子,就是太瘦了些。
这种腰背单薄的清瘦也就这几年,专属于少年的清俊。过几年,肩膀会变宽,脸型也会愈发坚毅,到时就是男人的样子了。
谢九夫人脸上的笑容愈发浓,这么一个探花郎,可要给他好好找门亲事。
必须得会诗词、通音律、晓丹青,花容月貌,方能琴瑟和鸣。
“母亲自陈郡过来舟车劳顿,今日早些歇了吧。”清瘦挺拔的少年看着地面,淡淡开口,将自己母亲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谢九夫人一滞,道:“我来云京可不是休息的!你当初怎么答应我来?是不是中了进士就娶妻?”
谢云玠道:“母亲看上哪家闺秀了?”
谢九夫人搬开椅子坐下,如数家珍般将她筛选出来的女子的信息逐个告知。
少年耳边是母亲对未来带着儿媳妇莳花弄草的畅想,他凝视着这些女子的庚帖,道:“但凭母亲做主。”
谢九夫人怔了下,随即眉开眼笑,心中暗暗放了心,还好没学他大哥,连个后都没留下就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不成,得选个你喜欢的,是要跟你要相伴一辈子的人,又不是跟我。”谢九夫人道,虽是考虑到女方的门第,却也不能只看门第。
夫妻相处,有些东西是比门第、世俗那些更重要的。
谢云玠却道:“母亲与父亲决定就行。”
他喜欢的那个,永远都不会和他有交集。
既如此,便遵循世间礼法成亲,无论他的妻是谁,他都会给予她尊重、尊荣和照顾。
他的母亲温和敦厚,再娶一个母亲满意的闺秀,他未来的日子将会过的十分顺遂,至少内宅不会鸡飞狗跳。
生长于大家族,知道内宅的阴私,没什么比婆媳和睦更重要了。
谢云玠的声音淡淡的,很平静。但话中之意的颓然瞒不过生母的眼睛。
一番你来我往的对话,谢九夫人恍然大悟,那些深沉,那些莫名的脾气,儿子这是……情窦初开了吧?
可她并不知道让他情窦初开的那个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人。
谢九夫人道:“儿啊,你……可是有喜欢的女子了?”
清隽少年站起来,将衣摆的皱褶抚平,开口道:“没有。定哪家闺秀,全凭母亲做主。我不日即前往临邑考查学政,少则月余,多则二三月。母亲还是早些打算回陈郡去,在伯伯府里到底是不方便的。”
“啊!?”谢九夫人好生意外,惊讶道,“什么时候的事?怎的突然去那么远的地方?你你你你答应了?”
问完又觉得自己白问,若是皇帝派遣的差事,儿子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谢云玠并不回答,不想与母亲解释那些,便道:“今日儿子陪您在云京转转吧,明日就回陈郡去。”
谢少夫人眸光闪烁,试探问道:“在云京谢府,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谢云玠笑笑,宽慰母亲道:“并未。云京谢府人人都恭谨守礼,怎会苛待儿子。”
并未苛待,还对他关照有加。
是他自己,看过云京谢府的气派后心里有说不出的涩塞。
看着每一个人看见他时都目露惊艳之色,却又不约而同地惋惜叹息——
他前面那个,谢大公子,也太可惜了些……
他愈发的不自在。
他的兄长谢云霁,那样一个人,都能让她说不爱就不爱了……
更别说他自己了。
谢云玠的心里,说不出的挫败和无力。
少年眉头又拢起愁雾,却不愿让母亲看见,起身撩袍边往外走边说,“走吧,儿子带您逛逛谢府。”
与此同时,谢九夫人站在花厅里,透过漏窗看着谢府气派的花园,心里嘀咕,不知这傻儿子看上的是哪家闺秀?
*
阳光明媚的皇家猎场上,女子骑着一匹雪白的马,她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色骑装,腰间系着一条金色腰带,凸显出纤细的腰部线条,显得英姿飒爽、干练利落。
她的长发随风飘扬,如丝般柔顺。
她身下的白马身姿挺拔,皮毛洁白如雪,与她身上的红色形成鲜明对比。
阳光洒落在草地上,映照出她们的身影,仿佛一幅美丽的画卷。
“你把人家弄到临邑去啊……他才中了探花呢。”宋旎欢道。
“他自请去的,我若是见不得他在我跟前,就不会给他点探花。”谢檀道。
“自请去的?那是为何?”她一怔。
谢檀也想不通,“这倒不知,他愿意去就让他去。诶,你误会我了,得补偿我。”
她淡淡一笑,一夹马肚子往前去了,留下两个字,“不做。”
“……你当我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就为了那个?”
“我不是那样的人。”
谢檀的声音在风中凌乱。
片刻,他便纵马追了上去,盯着她低声道:“为什么不做?”
“你说啊,为什么不做!”
晚间,鲛绡帐子里传来喁喁细语。
“受不了了……”
“这就受不了了?还没开始呢。”皇帝的声音低沉。
“你别送我那些赤金头面,鲛珠冠子的……”宋旎欢小腹发紧,抓着云锦床褥的手指泛白,试图说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别拒绝我。”他低低道,以前什么都给她买不起,现在什么都想买。
“我图的是你的人……”她抽着气道。
“图我的人,就抓紧我,管住我。”
宋旎欢脸庞如海棠花般娇艳,她趴在敞开的窗棂上,两个影子在月下绞缠许久。
想起那夜她突然归来,谢檀仍觉得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