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天际仿佛裂开了口子,无尽的水幕倾泻而下,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混沌与苍茫之中。
“啾,啾——”
小牡丹在风雨中无助地挣扎,生命之火微弱闪烁。
季祈永抬眸,在雨中爬向鸟笼,撑着重伤的身躯,费力挪动。
地上砾石磨得他手肘生疼——
“你别怕……我会、我会保护你……”
季祈永用受伤的双手,打开了鸟笼,小心翼翼,将小鸟拢入怀中,护着它,免受风雨欺凌…
屋外大雨磅礴,屋内,烛光摇曳,映照出秋庭桉决绝的身影。
他拿起油纸伞,准备步入雨幕,却在门槛处停下脚步。
看见季祈永即使如此,也放不下那只鸟时。
心中没来的由的火气。
一气之下,油伞被扔下,秋庭桉也只留下一抹决绝的背影。
雨越下越大,乌云密布,闪电劈下——
小牡丹也不过,是只小雏鸟,加之品种珍贵,本就不易养活。
大雨瓢泼,饥饿交加,又加上过度惊吓,在季祈永怀里,慢慢缩成一团。
小牡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原本闪烁着生机的眼睛,也渐渐失去了光彩。
只留下一声声微弱的“啾啾”声,在空气中回荡,如同最后的告别。
“不要,不,不要……”
季祈永瞪大了双眼,紧紧护着小牡丹的身体,努力想让它活过来。
然而它还是,一点一点,闭上了眼睛。
临终前,它努力扇动翅膀,嘴里微弱的声音,“啾啾啾……”
好像在跟季祈永,做着道别……
可惜,它的羽毛被雨水打湿,哪怕极尽努力,也只是徒劳。
它飞不起来了……
再也不能,飞到季祈永脸边,亲昵的用小喙,轻触他脸颊。
那般亲密无间……再也不能……
再也……飞不到他身边了啊……
季祈永红着眼眶,眼泪无声滚落脸庞。
他抱着小牡丹的尸体,无助的哭泣,身体抖如筛糠。
“不要……不要……对不起…”
“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救不了你……”
他喃喃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季祈永都记起来了,他全都记起来了。
这才是现实!
记忆的闸门被猛然推开,十二岁那年的深渊再次浮现眼前。
季祈永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却无人可依,无处可诉。
黄粱一梦,终究还是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轰——”
雷声再次响起,轰隆作响,天色越发阴霾。
乌云层层叠叠,黑压压一片,仿佛下一瞬便能,将整片山林吞没。
霎时——头上的雨水,被油纸伞遮挡。
季祈永缓缓抬头望去,是秋庭桉——
“别怕,在这里,师父会保护你。”
只一瞬,季祈永便认出,这是梦里的师父,而非现实的秋庭桉。
梦里的一切,远比真实更完美,令人沉醉难以自拔。
在那场梦境中,他的内心也是,渴望着他师父的温暖。
所以他才,会对那场梦那么留恋——
“留下来,师父陪着你长大。”
梦里的秋庭桉,缓缓像季祈永伸出手,温柔道:
“留下来,师父不会伤害你。”
梦里的秋庭桉也不知为何,那阵突如其来的铃声,震得他五脏生疼。
但当他看见屋外,季祈永撕心裂肺的伤心时,他想冲出去,护住他。
可这屋子,就像有一层无形的阻碍,他拼了命,也无法迈过门槛。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屋外的季祈永,他竟心痛的不能自拔。
顾不得疼痛,他拼劲全力打破这层阻碍。
终于,门破开,他冲进雨中——
梦境之外——
“不好!”季辛忽而脸色一变,望向床榻上的季祈永,“梦中人物,已然生出血肉!”
季辛散开针灸包,取出银针,朝床上的人,快速行针!
若不及时停止这梦魇,季祈永的神志便会被梦境吞噬,难有活路!
“永儿!你忘了我们的仵作之行了吗?”时序政在一旁配合着季辛,讲起他们的难忘往事。
“我们一起验尸、探案,甚至我们还一起捉弄过你师父。”
“还有我!我们一起赏花灯,年少时,我不得宠,你便每每都从自己的膳食里,藏了点心,留给我。”
季川上前一步,回忆两人过往。
“我还记得,我曾偷偷溜进厨房,抢了一碗糕点,结果反被你师父罚抄宫规……”
季祈永紧闭的双目,眉目开始微微皱起。
季辛快速将银针抽离,冷声道:“别停!继续说!”
秋庭桉缓缓开口,“永儿,八年前的事情,师父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对不起……”
“那时,朝堂、政敌,还有虎视眈眈的外患,压的我喘不过气。”
“那时,我想手中多一份权力,便可多一份,护你周全的底气。”
“我拼了命的在朝堂之上,争权夺势,但却忽略了你。”
“那日把气撒到你身上,这八年,我日夜后悔那天的行径。”
“可后来,每每与你提起,想同你道歉,你都避之不及……”
秋庭桉顿了顿,嗓音越发嘶哑,“永儿,对不起……”
“师父错了……求你醒过来,好吗……”
风刮过,秋庭桉嗓音发颤:
“年年……师父……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