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就离开吧。”
季昌宁之语,满是沉沉倦意,他未曾回眸,只定定凝视那朱红宫门,目中无物,恍若隔世……
遂不待时序政有所反应,已踽踽独行,渐行渐远。
快乐小狗,一点也不开心了……
耷拉着脑袋,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嗅了嗅,是季昌宁身上淡淡的茶香……
往昔觉此茶香苦涩难当,今朝方悟,人心之苦,更胜一筹。
肃州——
连着几日,季祈永先是去了利将恩处,提审了利将恩。
“殿下,罪臣何德何能才能让百姓为我如此。”
“利大人,百姓之情,如江河之水,滔滔不绝,然其行径过激,若置之不理,恐风声传入父皇耳中。”
季祈永继续言道,“父皇为政,刚毅果决,一旦知晓,必兴兵镇压,届时百姓流离失所,此非大人所愿也。”
利将恩虽对季祈永不甚了解,但对季昌宁却颇为了然,深知季昌宁绝非残忍之人。然岁月流转,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他岂能以数千百姓之性命,为赌注?然眼前这位少年太子,虽稚嫩,却似有不容小觑之智谋。
见利将恩犹豫不决,季祈永知此人如秋庭桉所言,虽为好官,却优柔寡断,只能下一剂猛药。
“既然如此,孤便赐你一人头,你替孤,平息暴民之心,可好?”
利将恩惊愕的抬起头,眼前黑影一晃。
季祈永的手,缓缓举起,他不敢反抗。
却在利将恩脖子触碰剑刃之前,季祈永放下了剑:“来人,带利家两位公子。”
利修与利丹被押至堂前,一针银针瞬间刺入利丹体内。
“丹丹!”利修惊呼失色,只见利丹颓然倒地,不省人事。
“殿下,这是为何!”利修欲上前扶起利丹,却被侍卫阻拦。
季祈永淡然扫视利修一眼,转而面向利将恩:“利大人或许有所耳闻,我师叔擅长制毒之术,我亦学得几分。
“方才银针所刺之处,乃利丹之要害。利家公子之生死,皆在大人一念之间。望大人深思熟虑,勿负百姓之期望。”
言毕,季祈永转身离去,未留只言片语。
利将恩身躯微颤,父子之间尚未来得及言语交流,两个儿子已被带离。
“阿父!”
利修被狱卒紧紧束缚,无力挣脱。而季祈永则隐于暗处,静观利将恩之反应。
秋庭桉说过,人都有弱点,当想要击溃他之时,必要找准其弱点才可。
只是连秋庭桉也没想到,这小家伙倒是一点就通,精准确定了利将恩的弱点。
倒省了他的引导之事。
“做的不错。”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季祈永浑身一凛,只觉得脊背发寒。
秋庭桉缓缓走近,他想顺势把季祈永拥入怀里,可别扭的小猫,哪里肯。
“多谢大人的教导。”
季祈永低声道,却是直接背过身去,不去看秋庭桉。
那天的记忆,留在他脑海边,挥之不去。
有些疼……但……
秋庭桉的手,悬在半空之中,只能缓缓收回。
这孩子,怎地如此翻脸不认人……
不待秋庭桉感叹多久,利将恩便出声了。
这下季祈永更是不管秋庭桉,一头扎进案件里。
案件进展颇为顺利,利将恩出面安抚,百姓果然不再闹事。
季祈永顺藤摸瓜,终是找出利将恩贪污纳贿的原因。
是他的妻子——患有的疾病,乃是世间疑难杂症,需要大量药石才能续命。
但利将恩那点薪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再者,利将恩位高权重,许多官员也来巴结,为了讨好这个从皇帝跟前,来这里的贵人,便送了不少珍贵药石。
利将恩为了家人,只能收了下来……
这一来二去,虽刚开始有那些官员送来的药石。
可后面随着时间一长,这些官员见他并不受皇帝看重,渐渐疏远,便是再送一些,也只是面上功夫。
但利将恩夫人的病,却是日益严重,利将恩本就不擅权谋,只能向官员妥协,这才被算计,一步步掉进火坑。
那日,利将恩见季祈永亲自来抓人,他已知自己犯了何错,只得咬住,一言不发。
可如今又是为了家人,利将恩再一次妥协。
只是,幸好……这次他妥协的是季祈永,而非他人。
拔去银针,利丹缓缓醒来,见到苍老的父亲,泪水止不住。
“阿父。”
“丹丹,乖,快把药服下。”
利将恩拿起瓷瓶,在手里滚了滚,让温度凉下来些,才喂利丹服下。
但药物刚入口,那苦涩就直逼嗓子眼。
“好苦……阿父……”
小孩子最是怕苦、怕疼的年纪……
扑到利将恩怀里,又哭又喊,弄得利将恩也是眼眶一酸。
季祈永心下不忍,正欲转身离开。
只是脚步刚刚迈出……皇帝圣旨匆匆赶来。
“太子季祈永接旨。”
“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肃州利将恩一案中,其贪污受贿金额巨大,已严重违背朝纲。”
“现着太子季祈永,亲自监斩,圣旨到日之期起三日后,判利将恩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斩首……
在场所有人,皆是呆愣的看向季祈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