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皇帝寿辰,自是与天同庆。
季昌宁头戴冕旒,十二旒上的美玉珠串,晶莹剔透,腰间的玉带以美玉宝石镶嵌而成,宝光温润祥和,仿若含情。
于视线下,玉色氤氲着祥瑞之气。
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馔,美酒荡漾,馥郁芬芳。
台下,群臣身着朝服,文官儒雅,武将威武。
整齐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大殿,气势恢宏。
一番助词之下,便是大赦天下的旨意。
宴会之上,歌舞升平,群臣贺寿,一片热闹非凡之景。
季昌宁面带微笑,与众人周旋。
宴会正酣,丝竹之声婉转悠扬,舞姬们的水袖如彩云般飘动。
季昌宁与大臣们一同欣赏着歌舞,眉间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的记忆中,生辰除了繁琐的庆典,并无特殊之处。
尤其是与裴书臣之间,那些过往的严厉责备,让他从未期待过师门会为他庆生。
但今日显然是个例外——
裴府之中——
“翁翁,您这是在做什么呀?”季祈永眨着眼睛,好奇地凑了过去。
只见眼前立着一口大锅,晶莹剔透的糖、黄澄澄的橘子相互交融,随着锅铲的翻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糖丝在热力的作用下,渐渐变得浓稠,将橘子紧紧包裹。
季祈永好奇地挪过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锅里的东西,鼻尖微微耸动。
“此乃橘子饼。在浩都之传统中,橙色为吉祥之象征,恰似祥龙携瑞、彩凤呈祥。”
“故而家中长辈于孩子生辰之时,皆会精心制作橘子饼。”
“其承载着安康喜乐之美好寓意,望孩子一生顺遂无忧。”
裴书臣边说边翻炒着,难得他能有这份耐心说这些。
“那……好吃吗?”
季祈永微微歪着头,轻咬下唇。
思索片刻后,目光投向秋庭桉,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与委屈,暗自思忖为何师父从未为他做过。
时序政在一旁憋笑,这孩子估计还不知道——
他们小时候,闻衡淘气,用橘子皮的汁液捉弄过时序政,但弄巧成拙,一碗橘汁全泼到秋庭桉脸上。
那橘汁乃纯橘子皮所榨,苦涩之味犹如黄莲。
秋庭桉双眼刺痛难耐,实难形容。
而且不仅如此——
整整七日,秋庭桉仍橘香绕鼻……
后来秋庭桉算是对这种东西,有心理阴影了……
“咳咳……”
秋庭桉眉头微皱,轻咳一声。
目光中透着一丝不耐,看向时序政:“你准备生辰给皇帝表演一字诀——犬么”
时序政满不在乎地摊摊手:“要你管——我自然有我的安排。”
秋庭桉没再理会时序政,轻轻招招手,季祈永就乖乖扎进他怀里,腻歪着。
秋庭桉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轻声问道:
“其实若是你想吃,明日换成柿子饼如何?”
“或是马蹄糕、豌豆黄、桂糖糕也行?”
季祈永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地问道:“这些都可以吗?”
“只许一样。”秋庭桉笑着捏捏季祈永的脸,软乎乎的脸被捏出了一个可爱的形状
“不过可以每天变换样式,这样每天都能吃到,还不伤身。”
“嗯!”季祈永用力地点点头,非常恩爱的“回报”了秋庭桉一个吻。
有人爱的小孩像块宝儿,没人疼得小狗,丢了半条命制药,还跟着嘻嘻哈哈,当没事人一样。
时序政瞅着时辰差不多,悄悄隐入暗处……
酒过三巡,大臣们开始献礼,各种奇珍异宝琳琅满目。
有大臣献上一幅以金丝银线织就的画卷,展开画卷,山河壮丽之景栩栩如生;
又有武将献上一把绝世宝剑,剑鞘镶嵌宝石,锋芒内敛却难掩其威。
季昌宁一一赏过。
话本里的皇帝总是威武霸气的,可生活哪里会有话本子中讲的虚幻。
他也会受制于大臣,也要周旋于政治权力之中。
人们总是喜欢美化胜利者的花环,却忘了他们的来时路,有多么艰辛。
随着宴会渐入尾声,天色也暗了下来。
季昌宁终于得以从喧嚣中脱身,他回到寝宫,换下朝服,独自坐在窗前。
他想起少年时,生辰之前总会格外努力。
他甚至都不会去想象有礼物,而只是希望能得到师父的一句夸赞。
后来变成不要在生辰挨训、挨罚、破皮出血、昏厥……
可等来的往往是更多的苛责、误解。
久而久之,对他来说,生辰只是履行皇帝职责的一个仪式罢了。
“罢了……”
看着书案上处理不完得政务,季昌宁揉了揉眉心。
生辰总归应该放自己一个假的,反正又不会有人像之前那般,读错个字、休息片刻、晚一步行礼都要呵斥他、责罚他……
他突然想把那些事都忘掉,忘掉那些不愉快。
毕竟牙住和礼部尚书都说,生辰要开心快乐才好——
可刚刚放松没多久——
一名神色慌张的士兵闯入,径直朝着季昌宁奔来。
“陛下,裴府传来消息,裴公突发心悸之症——”
季昌宁刚放松没多久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
可片刻之下——
裴书臣身边有时序政……他却也帮不上忙,上次又与裴书臣吵过一次。
自己现在去,真的不会气到裴书臣吗……
会不会看见自己…… 病情更严重……
侍卫见季昌宁犹豫,心里念着时序政的嘱咐,上前一步跪下:
“陛下,臣家乡有一乡方,或可解裴公心悸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