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季昌宁也是好脾气,弯腰把地上的药瓶捡起来,看他那副赌气的样子。
“你刚刚态度很不好,我觉得不舒服。”
“我救人,你没有夸我,还凶我。”时序政就事论事。
“好……活菩萨,济世悬壶,行医天下?”
季昌宁顺着他,并没有因为时序政突然发脾气就冷脸,或者怎么样。
反而很温柔的告诉他,自己的理由:
“对不起,但你刚刚乱动,很容易把伤口崩开,二次伤害,对不对?”
“我下次注意,会先跟你说清缘由。”
季昌宁摸了摸时序政的脑袋,“也会肯定你的付出,是我疏忽了,对不起。”
许是经历太多否认,经历太多委屈,季昌宁对时序政,反而更温柔,更心细。
其实,在心底深处,时序政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没人给季昌宁讲过道理,没人在他委屈的时候,会耐心去安抚,更无人在意他的情绪。
所以季昌宁把他缺失的,都补给了时序政。
时序政心疼的环住季昌宁脖子,紧紧抱着他,埋在他颈窝处,闷声:
“你活下去,好不好。”
“乖乖吃我给你配的药,不要再偷偷倒掉,我可以补好你的身体。”
“我受不住你们任何一个人,离开的苦了。”
季昌宁微微愣住,原来时序政都知道。
其实在这十年以来,他一步、一步,为自己的死亡铺好了道路。
从未想过,计划会有意外和变数。
在这一个月之前的三十多年里,于他而言,是没有任何可值得留恋的。
留恋什么呢?
恨他的爱人,厌恶他的师父,从不承认他的师门,疏离他的师弟……
还是尔虞我诈的朝政……
视他为敌的亲兄弟、把他当做棋子的父皇母后……
这样的一生,有什么意义吗?
时序政见他不说话,只当他还是一心求死。
心揪痛得难以言喻,眼眶泛红,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他抱得更紧了,仿佛要把季昌宁融入自己的身体:
“你若是一心求死,就在走的时候,带上我吧——”
“你孤单了一世,最后让我陪着你。”
“这样,你也不会太孤单了。”
时序政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我抓着你的手,这样……这样……下一世,我们就不会错过这么长时间了。”
如果死对你是一种解脱,那就让我陪你吧。
季昌宁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拍了拍时序政的后背,“佑儿,我……”
他欲言又止,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他以为死亡是解脱,可如今看着时序政如此痛苦,他动摇了。
如果他的死会给大家带来痛苦,那他也可以这样苦着活下去。
“我活着,你会开心点吗?”
季昌宁轻轻问道,他有些不确定。
时序政点头,“只要你不放弃,哪怕只多活一天,我都会非常高兴的,很——高——兴……”
时序政的嘴唇都在抖着,语调有些哽咽。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以前,那些人求他施针救命之时,会那么激动。
那不是病好了,而是从生死中挣扎出来啊!
“嗯。”季昌宁轻轻应了一声,微乎其微。
时序政耳力极好,听得真切:“你刚刚是答应了?”
“真的吗?”
季昌宁无言笑了笑,手指肚有常年握剑习武的老茧,他便用手指背面,掐了掐时序政的脸。
脸痒痒的,时序政忍不住笑起来,抱着季昌宁的胳膊:
“哥哥,你愿意活着,师父也会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