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的话，已经很清楚。
    他知道造纸厂有问题，也知道赵家兄弟有问题，可他不敢管，也希望祁同伟别插手。
    这里是汉东，汉大帮坚如磐石。
    想要活命，就得苟着一点。
    “达康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赵家兄弟的手段，不过有些事，哪怕危险，也得有人去做，为什么不是我呢？”
    “好吧。”李达康又饮了一杯酒，“你要封造纸厂，我没意见，也能给你批文件，不过你和赵家兄弟的斗争，我不参与！别说我懒政，我只是想多活两年。”
    祁同伟点点头，没勉强他。
    怎么说呢，李达康同意停掉造纸厂，已经是在让步了。
    想让他再做些什么，他真的不敢。
    官场上，进步是一方面，明哲保身也是一方面。
    李达康还算有的选。
    可祁同伟没有。
    他是重活一世的人，上一辈子，就是对梁璐不停妥协，对赵瑞龙不停妥协，对汉大帮不停妥协……才导致了后面的一发不可收。
    这一世，他不向任何不法势力妥协。
    酒桌结束时，已经十二点。
    李达康迈着沉重步伐离开。
    离开前，他和祁同伟说了，停掉造纸的文件，明早会出现在办公桌上，后面几天，他要请假，出去避风头。
    这也能理解。
    毕竟停厂文件出来，赵家兄弟会去找他麻烦，躲躲也是正常。
    侯亮平没走。
    他打了一个地铺，睡在了祁同伟宿舍，他说他也怕。
    怕被报复。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要和祁同伟形影不离，防止自己出意外。
    “猴子，你能不打呼噜吗？”
    “不行。”侯亮平摇摇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梁老师都不嫌弃，你嫌弃啥。”
    翻了一个身，忽然想起来什么，“学长，今天我听领导说，zy巡视组的人，这几天会到汉东来，真的假的？”
    “真的。”祁同伟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夜，脑海中出现一张少女青涩的脸，“你嫂子也会来。”
    “嫂子也会来？”侯亮平睡不着了，“那……那能把嫂子电话给我吗？”
    “哎呀，学长，别打了。”
    “头破了，流鼻血了，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王华，救命！学长疯了！”
    “……”
    第二天，侯亮平的脸又胖了一圈。
    胖是胖了一点，不过想到钟小艾会来，他就觉得祁同伟会赢。
    这条腿，果然又粗又壮！
    得抱紧一点！
    吃了早饭，三人直奔县政府。
    在李达康的桌子上，果然放着一份文件。
    停产文件。
    文件中指出，润泰华造纸厂因为排污不达标，必须立刻停产整改，
    拿到文件，祁同伟马不停蹄，带着王华和侯亮平，又通知了赵东来，向润泰华造纸厂赶过去。
    到了造纸厂门口，三人吃了一惊。
    根本不用停产文件，造纸厂已经被当地村民堵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老支书。
    他一手拄着拐棍，一手举着纸板，纸板上写着“滚出金山县”五个字。
    其余村民站在他身后，气愤不已。
    原来，昨儿吴真真被性侵后，事情很快传来，加上金牛湖被污染，老百姓们忍不了了，于是自己组织起来，对抗造纸厂。
    这些人当中，很多还是造纸厂的员工。
    “滚出金山县！”
    “滚出金山县！”
    “……”
    老别看老支书年纪大，可他之前参加过抗日战争，又经历过解放战争，身体硬朗着呢！
    声大如洪钟。
    在他的带领下，村民们不断呐喊，让造纸厂滚出金山县。
    “不愧是老革命！”
    “真是举着骨头当火把啊！”
    祁同伟感叹一声，竖起大拇指。
    另一边。
    赵瑞虎头疼了，他坐在办公室，已经给李达康打了十八个电话，都是没人接。
    再打给其他政府工作人员，都说李达康请假了，具体去哪，没人知道。
    “反了天！”赵瑞虎猛一拍桌子，对着身后的漂亮秘书道：“裴静，帮我找一下蛇头，我要杀鸡儆猴。”
    “知道了。”
    名叫裴静的漂亮秘书，转头拨通电话。
    挂断电话后，轻声道：“赵老板，两个小时后，蛇头会带人过来。”
    “很好，告诉他，打！给我狠狠地打！我就不信了！这一群村民，还能反了天！”
    “赵老板，提醒一下，咱们最好还是收敛一点，万一闹大了，不好收场。”
    “你在教我做事？”赵瑞虎不善的目光，在裴静身上来回游走。
    “别误会，这是赵书记意思。”
    听到赵书记三个字，赵瑞虎强压怒火，咬牙道：“别拿我大伯压我，我心里有数，这些刁民不打疼了，是不会长记性！”
    裴静神色凝重。
    作为赵瑞虎的秘书，裴静的身份并不简单，具体的说，她是赵立春的人。
    在赵瑞虎身边，就是盯着他，防止他闯祸，给赵立春带去麻烦。
    刚刚给蛇头的电话，已经触及到裴静底线。
    要知道，那个叫蛇头的，可是吕州的一个黑老大，手下有一群人，只要给钱，他们就给你办事。
    可真要出意外，还是赵立春擦屁股。
    裴静不得不担心。
    “赵老板，这事要不要和赵书记商量一下，免得出乱子。”
    “不用。”赵瑞虎摆摆手，“别什么事都和我大伯说，今天刁民骑我头上来了，必须给他们一点颜色，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乱来。”
    话已经讲到这，裴静不好再说什么。
    可总感觉会出事，心神不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村民的抗议还在继续。
    祁同伟也参与其中。
    老支书看见他，乐呵呵一笑，“有县长给我们做后台，底气大多了。”
    “老支书，您才是我底气！”
    “对了，侵犯真真的光头逮到了吗？”
    “放心，那个畜生已经被关押在了市公安局，等都交代完毕后，会得到法律的严惩！”
    “那就好。”老支书点点头，“同伟，打小我就看好你，今天你能和我们站到一起，更代表我的眼光没问题。”
    “老支书，您又客气了，我说了，我代表的是政府，是人民，也永远和人民站在一起！谁不让人民好过，我就和谁死磕到底！”
    话音刚落，几辆面包车停了下来，一群手持钢管的小青年，杀气腾腾下车。
    意识到不对，祁同伟立刻把老支书和村民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