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祁同伟动真格的了，宋大海慌了，连忙开始道歉和诉苦。
    “祁书记，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
    “宋老头家的贫困补助，我去办，立刻就去办，年前一定能办好。”
    “我在宋家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祁书记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
    “我检讨，写检讨，祁书记……求你了。”
    宋大海连连哀求。
    并允诺，一定痛改前非，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宋大海，你不是知错了，只是怕了。”
    祁同伟点燃烟。
    目光犀利。
    “滚，我不想看见你，现在就给我滚！”
    没留丝毫情面。
    “祁书记……”
    “我让你滚。”祁同伟眯眼警告，“现在滚，只是摘你乌纱帽，再不滚，老子通知纪委和检察院，溯源你这些年的问题。”
    “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五年前，你两个哥哥都吃上了贫困补助，他们是不是贫困户，你比我清楚。”
    “以权谋私，不是太过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追究，不代表我不知道。”
    “明儿一早，我要在组织部看到你的辞职报告，不然，等着纪委和检察院过来。”
    对付底下人，祁同伟不是没有手段。
    只是没必要上。
    除非把他逼急了。
    从来延远县开始，他就让程度和孙连城不停私下暗访，主要暗访对象就是镇级或以下干部。
    其中也包括镇长和镇党委书记。
    哪些人有毛病，他都清楚。
    当然，问题不大的，祁同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给些暗示。
    怎么说呢。
    人嘛，都会犯错。
    只要不是大问题，又愿意改，他就给机会。
    可今天不同。
    这个宋大海，完全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了。
    悦悦家都穷成啥样了，竟然没给申请贫困补助，理由更是奇葩……说90岁的老头，因为有两亩地，不符合政策。
    操蛋玩意。
    真当祁同伟傻吗？
    什么政策不符合，说来说去，都是借口罢了。
    宋大海以权谋私的借口。
    一个萝卜一个坑。
    一个村只有两个贫困补助名额。
    如今这两个名额，都在宋大海两个哥哥那里，再想给悦悦家办贫困补贴，他那两个哥哥，就得牺牲一个。
    这种村支书，祁同伟一刻都不想留。
    “孙连城。”
    “在。”
    “明儿监督宋大海办离职，他若想体面，就给他体面，不愿体面你就去找纪委。”
    “知道了，祁书记。”
    话到这，宋大海彻底心死。
    嘴巴张张合合，老泪纵横。
    他后悔吗？
    不！
    就像祁同伟说的那样，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是后悔，他只是怕了而已。
    赶走宋大海，祁同伟心情好了很多。
    没了人渣在，呼吸都顺畅一点，接着他脱下自己的大衣，给悦悦披上。
    鼻尖酸酸的。
    “小朋友，你好，我是祁同伟，这里最大的官。”
    在小朋友面前，祁同伟姿态很低。
    可悦悦始终低着头，手指卷着衣角，目光闪躲。
    这一刻，祁同伟不知道说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和小丫头沟通。
    感觉好难。
    关键时刻，还得是侯亮平，他拿出可乐，轻轻放在小丫头跟前。
    接着，又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火肠，剥开塑料皮，递了过去。
    “悦悦，我是猴子，和孙悟空一样的猴子，咱们能交一个朋友吗？”
    悦悦盯着火腿肠，咽了咽口水，轻轻点点头。
    见她点头，侯亮平把火腿肠塞进她的小手，呵呵一笑，很是温暖。
    小丫头太饿了。
    抓到火腿肠后，本能开始狼吞虎咽，可咬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猴子叔叔，能把这个给爷爷吃吗？”小丫头小心翼翼问道。
    “当然可以。”
    “谢谢猴子叔叔。”得到同意后，小丫头站了起来，并把火腿肠送到了宋老头的嘴边，糯糯道：“爷爷，吃……这个很好吃。”
    这时，祁同伟才发现悦悦是真的瘦。
    七岁的孩子，个子不矮，可全身皮包骨头，黑乎乎的棉袄，还短了一截。
    “爷爷不吃。”床上的老头，微微摆手，目光从悦悦身上，移到祁同伟身上，“同志，你是大官？”
    “大官，很大的官。”祁同伟咬着牙，“老人家，放心，不管什么需求，明儿我都给你办了。”
    “咳咳咳……”宋老头咳了两声，“我不行了，也没什么要求，吊着这口气，就是放心不下悦悦……这孩子命苦，太苦了……我要是走了，你们能不能帮忙照顾她？”
    “父母官，父母官，以后，我就是她的父母。”
    “咳咳……”宋老头脸上多了一抹笑，“我不会看错，你是好人，也是好官……咳咳，真好，有这样的官，真好。”
    宋老头的话，让祁同伟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好吗？
    不够好。
    为什么到现在才注意到这贫困的一家呢？
    如果，他能早点来。
    会不会不一样呢？
    不知道……不知道。
    “老人家，你不用动，明儿我会把医生给你请来。”
    “不用。”宋老头再次摆手，“我不给国家添乱了，到这个时候，能看见你这样的官，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完，转头看向悦悦，“孩子，以后爷爷要是不在了，你就跟着这位同志，他是个好官，他会照顾你的。”
    懵懂的悦悦，抓着火腿肠，眼泪“吧嗒”就下来了。
    后又用力吸了吸鼻子。
    拭去眼泪，“爷爷，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努力活下去的。”
    小丫头懂事的程度，超过祁同伟想象。
    太懂事了。
    比祁同伟小时候还懂事。
    “好好好……”宋老头抓住祁同伟的手，“我这里不用留人了，今晚……你们就带悦悦回去吧？”
    祁同伟愣了一下，看向侯亮平。
    侯亮平思索片刻。
    “学长，这里太冷了，小丫头在这，确实不安全，我隔壁还有个空宿舍，今晚她可以住那。”
    “好吧，被褥之类我那都有。”祁同伟矮下身子，对着悦悦，温柔道：“悦悦，今晚住我们那，你怕吗？”
    怕不怕？
    小丫头肯定怕！
    毕竟对她来说，祁同伟也好，侯亮平也罢，包括孙连城……都是陌生人。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可奇怪的是，悦悦看了宋老头一眼后，眼底出现不符合年纪的成熟，“我不怕，爷爷说了，你们是好人，我不想让爷爷担心！”
    这一份信任，让侯亮平很感动。
    转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花生。
    花生哪来的？
    从李达康宿舍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