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远县和金山县就是两个极端。
    以前在金山县时，祁同伟和李达康主打第一产业链，用农业带动经济。
    这一招很好使。
    如今金山县的农业全省有名，尤其是茶叶和螃蟹，已然成为了招牌。
    可延远县不同。
    这里的地貌，注定让它不能像金山县一样，大肆发展农业。
    好在这里的工业起来了。
    怎么说呢。
    工业起来后，老百姓赚的多，可弊端也来了。
    那就是没人愿意种地了。
    换位思考，同样的时间，打工能挣十块，种地能挣两块……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达康县长，粮食乃国家的根本，发展工业的同时，也不能把地荒了呀。”
    “祁书记，我觉得没问题。”李达康分析道：“咱们延远县的地不够肥沃，按照过去的收成来说，亩产也有500斤左右。”
    “今年的市场行情，小麦大概在8毛一斤，这是什么概念？”
    “一亩地的小麦，只能挣400块钱，这还是毛利润。”
    “去掉人工，去掉肥料，再去掉一些杂七杂八的，净利润能有一百块就不错了。”
    “再算下来，一户人家，大概有三亩地左右，也就是说，如果种地，一年下来净利润在300元！”
    “可把这个时间，花在打工上，或者加班上，早就挣回来了。”
    “挣回来的钱，照样可以买小麦，甚至可以直接买面粉。”
    “祁书记，相信我，搞经济我是专业的，延远县就不适合发展第一产业链，与其两头忙活，不过一心一意搞工业。”
    李达康的话不无道理。
    如今工厂劳动力本来就不够，如果大家再抽出时间去种小麦，劳动力将更加匮乏。
    最重要一点，延远县的地，不够肥，种出来的小麦，产量也不够高。
    第一产业就是鸡肋。
    食之无肉，去之有味。
    没得选择时，捯饬捯饬也还行，如今延远县工业如日中天，那么……农业必然会被取代。
    “这次我站达康县长。”一直旁听的侯亮平也开口道：“因地制宜，老百姓累死累活，无非想糊口饭吃，如今有更好的选择，谁还会愿意去种地呢？”
    “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不剩两个钱……只要老百姓过得好，这地，慌就慌吧。”
    祁同伟没有说话，点燃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工业还得加大力度发展。
    农业也不能荒。
    两者怎么取舍，就考验他一把手的能力了。
    ……
    酒席散去。
    祁同伟一个人靠在床头，香烟一支接一支，整个房间，都充斥着烟草味。
    目前来说，延远县看似潜力无限，可存在的隐患，也不少。
    首先，还是教育，
    所有的小孩能上学，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教育资源才是大头。
    翻新学校要钱。
    请好老师也得花钱。
    就像孙连城说的那样，老师水平不够，又怎么能教出很好的学生呢！
    给教育砸钱就像无底洞。
    水花都看不见。
    教育问题先放一边，产业链选择也是个难题。
    延远县第二产业链如火如荼，可第一产业真要放弃吗？
    若地都荒了，最直接的问题，就是延远县的小麦价格会涨，黄豆、高粱……都会涨。
    当然，有钱了，这都不叫事。
    延远县地荒了，可以从其他县城去买小麦，只是……祁同伟还是心疼啊！
    心疼什么？
    地！
    这是祖辈留下来安家立命的产业，就这样荒废，怎么能不心疼呢。
    “看来，还得两手一起抓。”
    猛然间，祁同伟从床上坐了起来。
    踩灭烟头。
    啐了一口唾沫，拿起电话，拨通了许春风的电话。
    “祁书记，今天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遇到些难事。”
    “什么难事？需要我帮忙吗？”
    “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要不……许老板，你来陕甘一趟，咱们详谈。”
    “陕甘，有点远哦！”许春风笑了笑，“不过祁书记开口了，你定个时间吧。”
    “越快越好。”
    “这么急？”
    “就是这么急，而且……这次请你过来是办大事，利国利民的大事。”顿了一下，祁同伟又道：“当然，许老板，我知道你是生意人，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祁书记，咱们是什么关系，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许春风看了一眼日历，“这样吧，你把地址发给我，后天……最迟后天，我过去一趟。”
    “好嘞，到时我去接你。”
    挂掉电话，祁同伟深吸了一口气，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人。
    ……
    两日后。
    县政府门口摆满了鲜花和麦穗，巨大的横幅挡住了整个大门。
    祁同伟就站在横幅前，翘首以盼。
    在他的身后，是延远县所有的干部，今儿不管有多忙，都得过来参加欢迎仪式。
    欢迎谁？
    许春风！
    横幅上也写的很清楚——“热烈欢迎春风农贸公司入驻延远县”。
    这叫什么？
    道德绑架。
    祁同伟确实没有更好的主意了，既要解决教育资源，又要解决第一产业问题，那么……就得请出风农贸公司入驻延远县。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个欢迎仪式，给足许春风面子，也能让他看到延远县的诚意。
    “来了，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后，所有开始躁动起来。
    目光向前。
    只见前方宽敞的石子路上，一辆黑色大奔，正缓缓驶了过来。
    祁同伟给了李达康一个眼色。
    李达康秒懂。
    转头点响了事先准备好的炮仗。
    “噼里啪啦……”
    在鞭炮声响起的同时，锣鼓声也响了起来……这些，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黑色大奔停了下来。
    所有领导开始鼓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zy来人了呢。
    许春风也被这个场面搞懵逼，
    下车时一脸疑惑，还以为走错了地儿呢。
    直到看见祁同伟一脸坏笑走来。
    “许老板，好久不见。”
    两人握手。
    “祁书记，你在搞什么。”许春风东张西望，注意到横幅后，小声嘀咕道：“事儿还没谈，你就开始搞欢迎仪式，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不早。”祁同伟保持着笑容，“我太了解许老板你了，利国利民的事儿，你肯定不会拒绝，”
    许春风愣了一下。
    又是横幅，又是鲜花麦穗，这么多领导都来欢迎自己……这时候说拒绝，恐怕会被挨打。
    “祁书记，你是打算道德绑架？”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来……笑一个！”
    说完，祁同伟一把搂住许春风肩膀。
    张伊雯拿起相机，快速按了几下，随着闪光灯不停闪烁……明儿报纸头条的文案，她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