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喜,你去打探一下曹贵人这几日在做什么?”
弘历走出养心殿,脑中闪过曹贵人提及自己婚事欲言又止的神情,这个曹贵人从前便暗害华妃,眼下不得不防。
“是,殿下,另外昨夜华妃娘娘摔坏的镯子已送至宫外,江寿正在寻相似的。”
弘历点头应下,似是略有所思,又犹豫问道:
“这佟佳氏的喜好,你可探的?”
“殿下,此事严禄稍后会在骑射课上向您回禀。”
一路赶至演武场,严禄早候多时,倒不是他一向提早等候,只是这午后一得了弘历被赐婚的消息,他便兴冲冲地入宫,满脸兴味,一心想瞧弘历的笑话。
“这新郎官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来得这样早?”
“你来得也挺早,让你探查的事如何了?”
“啧啧,你这位表妹,当真是......与众不同,不过应是你喜欢的那一挂。佳人难再得,我看你不如从了......”
“哪一挂?我倒是十分感兴趣,你倒是说来听听。”
弘历面色淡然,转头面向严禄,手中的箭虚浮地架在弓弦上,而那箭头却指向严禄下路。
“哎呀,殿下,你就是性急,且听微臣细说。”
严禄悄悄将那箭头挪开,敛起了笑意正色道:
“此女性子骄纵,仗着隆科多的地位,在京中贵女的雅集中,从来都盛气凌人,骄横霸道。且此女除了喜爱金银玉石奢侈之物,倒也没有旁的爱好。自来眼高于顶,除了皇亲贵胄,极少将其他官宦子弟放在眼里,所以她的亲事也一直是隆科多的心事。”
“既然如此,隆科多从前就没求过太后赐婚吗?”
“你觉得此女性子如何?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一挂?”
严禄盯着弘历那板正的脸,不由又起了逗弄的心思,完全不接弘历的问话。
“听说你为了打探佟佳氏的私事,没少仗着你这张脸勾搭她的婢女,本殿下不如再求皇上一道恩典,好事成双,也让你沾点本殿下的喜气?”
弘历负手而立,瞧着一旁木架之上各色兵甲武器,说着竟浮起浅淡笑意转头看着严禄。
“殿下说笑了,微臣身份卑微,不敢劳殿下挂心。对了,那隆科多从前也求过太后,只是当时三阿哥没有嫡子身份,又有齐妃在侧。而殿下你一向不受宠,还未成年......而慎贝勒身份低微隆科多自然也看不上。倒是果郡王还算是个人选,只是果郡王向来散漫,风流之名在外,无心政事,也不在隆科多考虑的范畴之内。”
“这佟佳氏的姻缘听着倒不像是她本人挑剔,反而像是隆科多相看不中,怪不得华妃略施小计,皇上便盯上了他。”
此女骄纵无礼,虚荣无自知之明,想来也是受隆科、李四儿的家教熏染,如此他便也有些成算。
午后的射箭课结束,天空又悄然飘起了雪花。
雪后的宫道难行,待弘历回宫,赵喜立刻上前迎接,不待弘历入殿,便低声禀报道:
“午后皇上忽然发了一道上谕,要将年羹尧长子年熙过继给隆科多做儿子,华妃闹到了御前,据说被皇上罚跪在养心殿斥责,眼下还未回宫。”
“上谕内容为何?”
云岚一早站立在大殿门口,远远见着主子回宫,她打开纸伞,匆匆地上前给主子掌伞,天光昏暗,她不曾看清此时弘历阴沉的面色。
“殿下,外头风雪大,奴婢给殿下温了桂花甜酒,快进屋祛寒吧。”
“闭嘴!滚下去。”
弘历心头怒急交加,云岚突然出现打断两人的谈话,他挥手打翻了云岚手中的纸伞,冷声喝止了云岚的话。
“是。”
云岚不敢多言,心头又惊又怕,眼含泪意悄声退下,她拿着沉重的油纸伞,无助地站立在殿前门口。
殿内的银炭她方才加过,正是暖和惬意的温度,而殿外风雪交加,她手中油纸伞柄的雪花化开,缓缓流入掌心,凉寒刺骨。
她的身子一面暖,一面冷,正如她的心方才还暖意和煦,眼下却寒彻入骨。
赵喜抬眼望了一眼云岚,转而回神又沉声道:
“皇上午后以商讨您的婚事为由召见了隆科多,而此上谕并未下旨,只是在年羹尧的请安折子里用朱批回复了,倒是隆科多那头当场便给年熙改名为德柱。殿下......殿下等等。”
赵喜话音刚落,弘历便系紧了大氅,抬脚便要出门,赵喜赶忙上前拦住,急切提醒道:
“殿下,此时你不便出面,况且,你即便要去,也不能如此前去。”
弘历微愣,午后皇阿玛刚召见过自己,眼下前去必得寻个借口,而年世兰既然在跪罚,那自己必得备些东西。
他转身走进内殿,寻得了那壶温热的桂花酒,又寻来水囊细细将酒灌入其中,转身出殿又瞥见一旁的云岚,他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抬脚欲走之际,还是吩咐了一句。
“今夜不必伺候了,你先退下吧。”
不待云岚回话,弘历早已踏入了风雪之中,云岚抬手擦去眼角泪痕,主子一向寡言淡漠,方才那句嘱咐虽平淡,却仿佛隐约藏着一丝温柔。
方才还泪眼婆娑的她,现下转而含情微笑,只要殿下不曾忘却自己,只要他的目光能短暂地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便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