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兵卫低头看着地图,四周震天的喊杀声并未让他分心,察觉到由空山一叶和菊千代防守的防线率先安静下来时,勘兵卫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个方向的山贼不足为虑。
放弃骑兵正面作战,反而选择趁夜偷袭的山贼,在空山一叶这种人面前简直是自寻死路!
【也不知菊千代学到了多少,不过毕竟是空山大人看上的人,想必有我也未曾发现的剑客天赋?】勘兵卫摇摇头,摆脱掉这个与战争无关的想法。
他当然希望菊千代的武功有所提高,最好能达到空山一叶或久藏这种高度,在这个时候,每增加一分战力,获胜的机会便多增加一分。
空山一叶静悄悄的出现在勘兵卫旁边,即便速度如此之快,但身形移动间产生的声音依然极低,那些以身法着称的高明忍者见了也会自惭形秽。
“情况怎样,要我去支援那一方面?”空山一叶的突然发声让勘兵卫吓了一跳,而一旁的胜四郎差点真的跳起来,握着刀柄紧张的看向空山一叶的方向,直到听出那特有的沙哑嗓音,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勘兵卫欣慰的看着空山一叶,询问道:“你那里怎样?我方有无伤亡?”空山一叶摇了摇头:“没,杀了两个,其余被惊走。”
勘兵卫笑了笑,低头在地图中表示山贼的圆圈上重重划了两个叉,抬头笑道:“死在你手中的山贼已有10人,我知你可靠,不过,看来山贼这次应该也知道了。”
岂止是知道!如果被其他山贼得知那个挂在木栅上的山贼的死状,估计敢于对空山一叶挥刀的都已经算是武勇过人之辈,更多的也许看到他都会不自觉的双股颤颤,失去拔刀的勇气吧。
勘兵卫继续道:“西面喊杀声很激烈,那里是七郎次和林田平八在防守,现在还没有人前来求援,应该问题不大;后山有久藏和五郎兵卫防守,那里还未有声音传来,如无意外也尽可防守得住。”
“那南面稻田那里岂不是没有武士防守?”“没事,我已让农民在对岸每隔十步便点燃一堆篝火,山贼前来偷袭,必要先灭火。如有敌情农民会来报讯,山贼想通过水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勘兵卫胸有成竹。
空山一叶点了点头,有个如此睿智的首领是他们几个武士和农民的幸运,也是山贼最大的不幸,在这场战斗中,不管空山一叶亲手杀了多少山贼,论作用也绝比不上勘兵卫的居中谋划。
如果把首领换成空山一叶,最大的可能是几人吃饱喝足几日,等山贼倾巢来袭时,面不改色对着四十几个骑兵,拔刀大吼一声:“诸君,随我杀贼!”然后全体阵亡……
正在二人商议之时,一个年轻的农民分块向这里奔来,离着老远便大声喊道:“武士大人,武士大人!有、有山贼!”
勘兵卫快步迎上前道:“水田方向吗?有几人?可曾下水来攻?”
农民狠狠喘息了几口气,结结巴巴的答道:“不知几人,有一处篝火慢慢熄灭,然后我们发现几个黑影悄悄从那里下水,我……”未等农民说完,空山一叶对勘兵卫道:“我去看看。”勘兵卫点了点头,对着一旁待命的胜四郎道:“你也一起去,多加小心。”
空山一叶和胜四郎的身影没入黑暗,而七郎次方向的喊杀声依然激烈。
木栅之内,以七郎次和林田平八为首的一队,正在与跳进木栅的几名山贼搏杀,而木栅之外源源不断的山贼也正在试图跳进墙内。
地上躺着几位毫无声息的农民,但山贼也付出了两人毙命的代价,其中一个被七郎次的大枪捅了个前后通透,歪道在木栅旁;一个身上插着几把断裂的竹枪,显然是被农民围杀而死。
林田平八正与一个山贼激烈搏斗,在这种无法逃避的战争中,林田平八显然应对的相当吃力,身上也已经出现几处血迹。
山贼毕竟属于偷袭无果,在正面作战中,狭小的空间被人数众多的农民攒刺,其中还夹杂着七郎次这个枪术高手的攻击,攻进来的山贼们身上的伤痕渐多,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见势不妙,失去拼死一战勇气的山贼们不由得纷纷后撤,然后乱哄哄的开始逃向木栅之外。
农民面对这次偷袭表现的异常英勇,远远比菊千代一方的老弱病残强得多。
不过好在直到此时,依然没有火枪和弓箭的助阵,当然,在这种夜晚混战的局面下,即便当代的神枪手也不敢轻易射击。
有时,误伤友军并不只是损失人手那么简单,更可怕是丢掉士气造成的战争全面崩溃,虽然现在山贼的士气也已经跌落到最低点。
他们想不明白的是,原本柔弱如羔羊般的农民,在今晚的战斗中,怎么各个表现得如猛虎一般凶猛。
这种心理落差直接让战意原本不高的山贼彻底失去偷袭欲望,所有人都想回到马上再踏碎这群贱民,对,还有那几个可恶的、多管闲事的武士!
和林田平八对阵的山贼见势不妙,毫不犹豫的跳出战斗,几个山贼相互掩护逃到木栅之外。不过,一个腿脚受伤的山贼,被七郎次的大枪隔着木栅戳进后背,挣扎了几下便一头栽倒,成为这次偷袭失败的最后的祭品。
林田平八拄着刀剧烈喘息,从他肩头、小腿渗出的血迹看,显然在短时间内没法继续参加战斗。
他自嘲的冲着七郎次道:“呀呀呀,这山贼实在是厉害,我觉得比空山大人和久藏也相差不多,看来不是我砍柴派剑法不行,是对手太强。”
心态良好的林田平八并未受到影响,自知武艺不是那么高明的他,早就预料到今天这种状况,没有被山贼杀死已经算是幸运,何况他也不是一无是处,毕竟如果没有他拖住对方,让几个山贼结成阵势,这次偷袭能不能撑过去还很难说。
七郎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平八君。”说着,走到那些依然站立的农民面前高声赞道:“好!这次大家很不错,虽然我们牺牲了几人,但杀了三个山贼!我们……”
刚要继续鼓舞士气的七郎次悚然一惊,凄厉的喝道:“不好!有硝烟味!快趴下,有火枪!”
众农民迅速爬到地上退回壕沟。七郎次俯身回头,想要去拉一把反应不及的林田平八。一声枪响,从远处黑夜中传来,只见到林田平八身体一震,随即缓缓软倒。
七郎次目呲欲裂,大吼道:“平八!平八!”两步窜到林田平八身后,枪交左手,右臂揽住林田平八的腰间,把他拖回壕沟。
一颗子弹正中林田平八胸口,七郎次悲愤的盯着远处枪声的方向,再看林田平八,人已经快不行了。
他双眼圆睁,攥着七郎次的手,口里喷出血沫,喃喃道:“这次终于……不用、不用再逃了……”说罢,气绝身亡。
战死几个农民没有为七郎次造成多大伤痛,除了身份地位不同、交情不那么深厚之外,最关键的是——这原本就是属于农民的战争!
而他们这些武士,本可以不用来这里浴血搏杀的。就像林田平八,这个武艺不高但乐观开朗的武士,如果不是横死在这里,也许可以找到更好的生活,以他那躲避战斗的本领,甚至寿终正寝都是有可能的,如今只能白白为了农民的战争而送命。
听到枪声赶来的勘兵卫,看到的就是林田平八死在七郎次怀中的情景。
他叹了口气,这是他们八个人中阵亡的第一个武士,战争到了今天,前后杀死十几个山贼,这种战损率,说实话,已经远远超出勘兵卫的预计,但长久的相处让他们中任何一人都不再是冷冰冰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战友!
勘兵卫低声道:“他是个好武士!七郎次,振作起来,战斗还未结束!”七郎次缓缓把林田平八放到地上,在抬起头的一刻,那个坚定忠勇的七郎次重新占据身体,他点了点头:“我没事。”
赶去支援水田方向的空山一叶和胜四郎,还并未得知他们的战友中枪身亡的消息,此时他们要面对的是即将到来的、更为惨烈的搏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