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何而读书
作者:乌云无雨   变身毛茸茸,我在北宋搞公关最新章节     
    一说这个张友正也跟着叹。
    “祖母说的是,我也不想这般,只是每每就寝阖上眼睛,我便觉自己身处考场之中,心头便不由得紧张。”
    “若是睡着了就更是糟糕了,先前还不显,而今我已然连着几日都梦见自己一觉醒来,秋闱被我睡了过去,榜上全无我的名字。”
    “太学的先生们训斥我,同窗学子们也对我指指点点,叫翁翁跟着蒙羞,每次惊醒,我都忍不住敦促自己再读一会儿书去,莫不能给家人丢了脸,省得让人说太师的孙子也不过如此。”
    闻言,赵承砚倒也替张有正心酸,他最是知道张有正的压力有多大,平日里已然是够努力的人了,如今生生将自己逼成了这幅模样,叫谁看了心中都不好受。
    正要安慰一句,谁道坐在主位上的邓国公“砰”地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拍在了案上,原还笑着的人,瞬间沉了脸去,声儿拔得老高。
    “说什么怕给我和你祖母丢脸!?七郎,难道我教你读书是怕你给家里蒙羞,是拿你来炫耀的!”
    张有正手里的筷子都顾不得放下,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柳云清和赵承砚被惊得肩膀一耸,面面相觑,不敢作声。
    “是孙儿失言,孙儿读书不是为了什么脸面,可孙儿生而为人,又感佩您这些年的教导,若不想争一争,不想叫您为孙儿骄傲,也是白活了!”
    邓国公一听这个,心头的怒火更上了一层,若非身边还有赵承砚和柳云清在,他非得打了张有正不可。
    “甚么歪理也说得这样理直气壮!你便是说你想清楚了,不读书改去种田了,我照样为你骄傲,因为你凭着自己的心而动,凭着自己的本事能好好生活,便不愧对身为一个人!”
    “你可还记得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读书!”
    张有正不答。
    便是生在这样的书香门第之家,读书也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而今自己给自己的、外界给自己的压力都太大了,叫他包袱极重。
    原会的东西也不敢说十拿九稳了,越是临近秋闱,他心中便越生胆怯,刚话没说完,他除了夜里做梦梦见自己错过了考试,还梦见过自己到了考场上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他为什么要读书,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一时间张有正自己也不明白了。
    他眼前有些恍惚,耷拉的肩膀中间是一颗更耷拉着的头颅。
    他知道即便自己秋闱失利,祖父祖母也不会责怪他,阿砚或是种诂也不会小瞧他,反而会小心翼翼照顾着他的情绪。
    可就是因为身边人这样的宽宥,叫张有正一刻也不敢放松自己。
    瞧着孙儿如此迷茫的模样,邓国公忍不住叹了又叹。
    从前他读书时便是这样的毛病,精益求精,时时刻刻都不满足,然这样只会害了自己。
    他还算幸运的,有些不幸的学子,甚至学疯了的,学得投河跳井的也不在少数。
    这弯儿得自己会转回来,不然小小的秋闱便能将张有正绊倒,更莫说春闱,更莫说做官后要面对的一切。
    “你幼时,我也曾这样问过你,你说,想为天下的百姓读书,想叫所有人有衣穿,有饭吃,有谋生的一技之长。”
    “彼时你还天真,可正式天真才能看出自己赤诚的心,且好好审视自己,这几日你也莫要再读书了,若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读书,便是叫你去参加秋闱,你也必考不中!”
    张有正身子一震,挺拔的脊梁如遭雷劈似的颤了几颤。
    他的脸更惨白虚弱了,这顿晌饭到底是一口没吃,张有正攥着筷子,又飘回了自己的别院。
    赵承砚心头不落忍,想起身告罪一声儿与张有正同去,好安慰安慰他的,谁道邓国公却不许他离席。
    “他成这般模样,也都怪我太过护着他,然我还能护着他几年,不过小小秋闱,考不过再考便是,他而今才不过十八九岁,以后还有大把光景,便是浪费又能如何!”
    “一副考不中便要死的模样,叫人瞧着实在气闷!你们都不要理他,恁大的个子了,饿一顿没事儿!”
    这一个二个的两头都不好哄,赵承砚只得同柳云清先安抚住邓国公,而后趁着老爷子午休,这才去寻了张有正说话。
    进了他的院子一瞧。
    嘿!
    竟还攥着筷子坐在门槛子上呢,就这么叫太阳晒着,连屋也不知道进了。
    “伏天晒暖可是要晒伤人的,你最是细皮嫩肉,便是再难过也还保重身子。”
    张有正呆呆望着赵承砚,任由人搀着他回了房中,好一会儿才发出沙哑的声音。
    “阿砚,我实在没用,我竟连自己都管不住,而今连安睡也成了奢求了,我也不愿自己胆怯紧张,然我已然不像我自己了。”
    “我明白、我明白。”赵承砚将张有正好好安置在床上,柳云清提来食盒,二人寻来矮桌给人摆在身前,为他布置了国公夫人特叫人准备的软和易克化的饭食。
    “而今什么都暂且不提,你先吃饱了,将身子养好再说旁的。”
    柳云清也点头附和:“是啊,七郎齐其实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也不打紧的,你问自己这个,就和去大街上问人为什么活着一个道理,又有谁能说明白自己为何而活呢?”
    “咱们才多大?有道是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这些答案你慢慢寻就是了,你祖父呵斥你,也不过是不想你为了脸面而活,是为自己而活。”
    张有正苦笑点头,虽是能听进去,可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缓过来的,吃什么也只觉味同嚼蜡,心中尽是错杂繁复的事儿,然开口去说,又寻不出头来,尽是空虚。
    看着张有正勉强吃下了半碗羹,柳云清只觉这不是办法。
    今年秋闱若再错过,谁知张有正能什么时候恢复过来。
    成也好败也罢,总要有外力好好激一下他,叫他莫要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