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县监牢不大,里面好像也没关几个犯人。沈念安被安排到了靠近院门口的一个很干净的牢房,里面还有几样摆设。
可就这一张床、一个桌子、两个凳子,你管这叫最好的房间?
“赵头,姜家姑爷可就交给你了,小心伺候着。”衙役跟一个老头交代道。
“几位放心吧,出不了岔子!”赵头看着五六十岁,佝偻着腰看谁都是一副臭脸。
“这里就是清溪监狱?”沈念安等到衙役走了,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是,这里是清溪县地狱!”
你个糟老头子就吹牛逼吧,谁家地狱是这样的?不是电视上看到的地牢,就是一个很平常的院子。
“那我能在地狱的院子里晒会儿太阳吗?你老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大好。”
“地狱里没有太阳!”
沈念安无语,这老头精神不正常吧?
“姜家什么时候有女婿了?”赵五里倚在门框上一边挠脖子一边问道。
“……”我跟你个神经病说的着吗?
“说话啊!”赵五里本来就黑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地狱里不能随便说话。”
“……”赵五里被堵了个够呛。
“你觉得这里不是地狱?”
“你老说是就是,我如何觉得并不重要。”
沈念安又看了一眼牢房,就把里面一个小凳子搬到门外坐在墙根下晒起了太阳。
闭着眼睛任由阳光直射在身上,总算感觉到了一丝暖意渗入皮肤。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沈念安睁开了眼睛。结果就看见那赵老头还倚在门框那儿看着他。
“老朽赵五里……”
沈念安无语,谁问你了?
“老朽原来不叫赵五里,因为这辈子没走出过五里地,所以才成了赵五里……”
沈念安这才又转头看了看这个糟糕的老头,一张老脸的褶子加起来应该能有六里。
“那赵头咋不出去走走呢,是不想么?”
刚才还一脸平淡的赵五里立刻拉下了脸。
“地狱里面果然没好人!”赵五里佝偻着腰气呼呼的走了。
跟这个年轻人无冤无仇,结果上来就扎他一刀。
“赵头错了,地狱空荡荡,恶魔满人间呐!”沈念安看着走远的老头轻笑道。
沈念安又晒了一会儿太阳就有些扛不住了。起身回到屋里躺在简陋的床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倚在门口的赵五里。
这老头是真闲啊!
“赵头,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我看你睡的挺安稳,跟没事人一样。”
“如果县令大人是一名公正清廉的好官,自然会还我清白。如果不是,那我上蹿下跳也没用啊……”
“你倒是会说话,你要真杀了人,难道县令大人还得放了你才是好官?”
“到底有没有杀人,我自己心里清楚。所以县令大人到底有没有秉公执法,我自然也会有结论。”
“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呶,那是你家下人送来的饭食。”赵五里说道。
沈念安这才看到桌子上的东西。
“他们人呢,怎么没叫醒我?”这怎么还扔下东西就走了呢?
“我看你睡得踏实,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沈念安被气了个半死,你倒是挺会做主。本来还想问问外面的情况呢。
“来的什么人?”
“一个小姑娘和一个汉子。”
小姑娘应该就是阿依,汉子就不一定是徐冲了。
沈念安来到桌前打开精美的提笼,就看到里面有三四样小菜、一碗米饭、一碗粥,还有一壶酒。
菜色倒是很好,有荤有素。可自己现在这身体状况,适合给自己送酒么?
“赵头,坐下喝点?”沈念安转头道。
“我稀罕你那口酒?”赵五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可能不喜欢酒,但你想找个人说说话。那我们就坐下聊一会儿……”
赵五里愣了一下,倒是也没有再推辞,就来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赵头,这是酒杯和酒,全都给你。我现在身体弱,不适合喝酒,就不陪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找人说说话?”
赵五里倒了一杯酒就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就疑惑的看着沈念安。
“那赵头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一个恶逆案犯,赵头怎么好像一点也不怕?”
“老朽虽然没出过五里,但这一辈子还是见了不少人犯。如果那样的事情真是你干的,那真是我老眼昏花了。”
“赵头做这牢头屈才了,当为一知县!”沈念安轻笑道。
“少扯没用的,该你回答我了!”赵五里又倒了一杯。
沈念安有些无语,这就是你说的不稀罕?
“这里人这么少,你又这么闲,见个人就说自己是赵五里。这不比看我是不是杀人犯更容易?”
当然,更直接的是这老头没事干就围着自己转。但这么说有些打脸,还是放老头一马算了。
赵五里老脸有些挂不住,就又来了一杯。就那么明显么?
“赵头,别光喝酒,吃口菜!”
“这么说你睡觉前就是故意气我的?”赵五里一张脸快成了烧红的炭。
“那倒也谈不上,我这人最是善良。只是自己一堆烂事情都没想明白,也就没太顾得上赵叔的心思。”
“但后来也慢慢的想开了,就像刚才跟你说的一样。眼下有酒有菜,那就正好聊一会儿,要不然不说你,就是我也得憋死。”
“你看起来不到二十吧?比我一个老头子还沉稳。后生可畏啊!”
“赵叔高看我了,与其说是沉稳,不如说是听天由命。”
“我猜测没错的话,赵叔应该是在这里干了一辈子吧?”沈念安问道。
“已经四十八年了!”赵五里叹道,眼睛里似乎想起了过去的记忆。
“所以这风景秀美的清溪现在成了你老人家的地狱?”
“倒也谈不上,就是年岁有些大了,这地方都看了一辈子,就有些看烦了。”
“那赵叔为什么没在年轻的时候出去看看呢,看看大黎的大好河山,闯闯江湖什么的。”
“你小子哪里这么多说道,你赵叔我……你等等,什么时候咱们成叔侄了?”赵五里惊道。
“啊?不是一直这么叫的吗?要不然咱能坐在这里喝酒?”沈念安奇怪的看着赵五里。
“……”赵五里有些麻了,这个年轻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咱就是个普通人,能看什么河山又能闯什么江湖?那都是文人侠客的事情,咱八竿子打不着。”
“赵叔有没有见过大侠?”沈念安好奇道。
“十多年前还真见过一个,就在这清溪县城。县尉带衙役去抓一个逃犯,就连我们都被叫去了。结果堵住才看到就是一个汉子带个孩子。就这样还连杀我们二十多人跑了……”
“也是那次,我侥幸活下来并且成了牢头。一晃都过去这么久了。”
“那后来抓住了吗?”
赵五里摇了摇头道:“后来就再也找不到了,州府衙门安排兵马搜了一个月也没有找到。”
“这样的算是武功最高的吗?”
“算不上吧,我听别人说,有更加厉害的高人能毁天灭地,一剑断山河!”
“真的假的?”沈念安吓了一跳,难道这是个高武世界?
“江湖奇人多,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有没有那种法术什么的?比如让一个人嗖的一下到了千里之外的那种。”
“刚才还说你沉稳呢,现在就胡思乱想的没边了。哪里会有那样的法术!”
“你连五里都没出去过,万一是你没见过呢?”
“你是让我喝酒的还是故意来气我的?”赵五里恼怒道。
“开个玩笑!赵叔,姜家是什么人家?”
“姜家就是……你自己就是姜家女婿,你自己不知道?”赵五里气道。
“我不就是随便问问么,我才刚来几天,哪能知道那么多。”
“想知道姜家的事情,你自己回家问去。我一个牢头能知道什么。”差点又着了这小子的道!
老头警惕性还挺高,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丫鬟说不出个所以然,其他人要么欲言又止,要么干脆闭口不言。
就连那叶惠中好像也颇多顾忌,难道姜家是地方恶霸?看那许冲倒是有这么个意思。
“那咱就聊点别的。这监牢就这样吗,我看都没关几个人!”
“清溪拢共才多少人。一般的事情族老乡老就处理了,也轮不到县衙出面。像大一些的案子,一个清溪又能有多少?”
“那应该也不至于就这么少吧,那几间房能关几个人?”
“怎么,你还想看看地牢?”赵五里皱眉道。
“还有地牢?在哪里呢,我怎么没看见?”
“等县尊把你判了,你就能见到了。”赵五里没好气的说道。
“赵叔,要不说咱俩是叔侄呢,你说话也挺气人!”
“我看你是想套我话。”
“赵叔说的哪里话,我这不就想说咱们清溪民风淳朴么。我原本还以为监牢里面必然关满了犯人。”
“这十多年好了很多,但再早一些的时候就不行了。那时候地牢里都快关不下了,这里也都住满了,光狱卒就有二十来个。现在就四五个人了。”
“哦,那是为什么啊?”
“这你不知道?”赵五里抬头奇怪的看了沈念安一眼。
“我这不就是从小地方来的么,能见过什么世面?而且前几天还掉进河里差点淹死,好多事情就更是记不起来了。”
“掉进河里还能把事情忘了?”
“我哪里知道啊,反正就是记不起来了。要不赵叔也去试试?”
“……”这小子说话怎么总这么气人呢?
“我看你言行举止,也不像没见过世面的人啊!”
“可不说呢么,我刚一见赵叔,就觉得你威严的像个刺史。看来咱叔侄两个都屈才了。”沈念安轻笑道。
“老夫年轻的时候……算了,跟你说这个干嘛。既然你想知道就随便跟你说说好了。”
“就等你老这句话呢。”
“咱们现在的圣人可是个好皇帝啊!也就是圣人这十多年励精图治,咱们老百姓的日子才好过了很多。我听有些老先生说就算上古圣王也做不到当今圣人这个地步!”
“会不会夸大其词了啊?”
“哼!你小子知道什么?圣人不光仁善爱民,还特别厉害。你知道我大黎差点被改朝换代吗?”
“还有这事?”沈念安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