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安看着前面破败的院子,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了一下。
三间房屋看起来破败不堪,边上的一间更是已经塌了房,上面枯草疯长,新草发芽。
院子里也是久未修整,几乎变成了野地,散乱的摆着一些破烂的物什。
这个王二郎,你就是再是喜欢江湖,也把家里弄好一点啊。
现在的院门口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也有人已经跑进去通知王母。沈念安一行只好等在门口。
苏三娘和丫鬟现在就跪在棺材前面哭的情难自制。
“我的儿啊~”里面的哭声也传了出来。
就在沈念安想进去看看时,两个中年人扶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向门口走来。老妇人哭的泣不成声。
“我的儿啊,你怎么把娘丢下自己就走了啊!”王母扑到棺材前使劲拍打着棺材。
“老丈,你看要不要把二郎的棺材先放到院子里去?”沈念安看着一个年龄较大的男人说道。
“不可,二郎到底是因何而死还尚不清楚……”老丈冷着一张脸道。
“老丈,我是本县县尉许令,王二郎于昨夜在清溪县城遭遇两个江湖悍匪肖三郎和王五六,力战不敌,最终丧命于歹人之手……”许令出来说道。
“哼,现在二郎一个死人,还不是随你们怎么说?”老汉冷哼道。
沈念安哪里想到就是官府出面,老汉依然不认。
“王老夫人,我是二郎的朋友。你看看二郎的棺材要不要先放回到院子里去,一直在门口也不太好。”沈念安只好换了个人沟通。
“我的儿啊,你起来看看娘啊~”王老夫人也不太好沟通,只顾自己哭。
沈念安一行只好等在边上,让王母先哭个够。
“你说你是我家二郎的朋友?”王母哭了半天,总算是醒过神来了。
“我是清溪姜府女婿沈念安,你家二郎为我打抱不平才丢了性命。老夫人放心,二郎是为我而死,老夫人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尽力而为。”沈念安说道。
“命啊~都是命啊~二郎啊……”王母听完又哭了起来。
“王老夫人,要不我们把二郎的棺材先挪到院子中?”许令在旁说道。
王老夫人一边哭一边点头,许令就赶忙招呼人抬棺材。
“二婶,你不听二郎是因为他死的么?咱们得让他们先说清楚,咱们二郎一条好汉可不能就这么没了……”村口见过的那个老汉急道。
“老丈,我并不是不认,你们有条件尽管说就好,但没必要拦着二郎不让回家。”
沈念安自然知道遇见了不好相遇的,不过倒是也不奇怪。如果他怕了,也就不会来了。
“大郎,你让开路,让你弟弟回家。”王母哭道。
苍老的王大郎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了门口。护卫和衙役忙将棺材移到了院子中。
沈念安则和苏三娘扶着王母往里走。
“姑娘,你是?”王母这才顾上看苏三娘,乡下地方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啊。
沈念安看着苏三娘挣扎的眼神,忙给王母介绍起来。毕竟很多话苏三娘自己并不太好表述。
“王老夫人,这是二郎在清溪认识的苏三娘。两人本是已经私定终身,就等着二郎带她来见你。哪里想到二郎出了意外。但就算如此,苏姑娘仍然执意要来照顾你……”
“哎呀,姑娘啊,这可使不得。如果二郎在,你们两人一起,老妇说不定有多高兴。可现在二郎没了,老妇怎么能耽误了姑娘,万万使不得啊~”
王母虽是年老体弱,但很明显是个讲理重情之人,不像她那个大侄子,一肚子鬼心眼。
“娘!二郎虽然不在,但三娘这心里却是放不下二郎,也放心不下你。以后就让三娘留在你身边替二郎尽孝吧!”苏三娘哭道。
“姑娘啊,现在二郎没了,我一个老婆子不一定能活几天。姑娘这是何苦啊~”王母自然也不愿意拖累人家姑娘。
“王老夫人,晚辈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公子请说。”王母擦了一把泪眼道。
“苏三娘与二郎一片真情,三娘又这么孝顺,王老夫人也需要人照顾。但苏三娘尚年轻,也未与二郎拜堂成婚。也确实不适合就这么空耗一生。”
“老夫人莫不如就认了苏三娘当女儿如何?他日就算三娘遇见钟意的人也完全可以嫁出去,也不耽误对你的一片孝心,岂不两全其美?”
沈念安从现实和情感两方面角度考量给出了一个建议。
年轻男女在情爱中很容易上头,一个才刚二十多岁的姑娘就这么成了未亡人,确实有些残忍。
“公子说的极好,苏姑娘,你看如何,如果不嫌,就叫老妇一声娘亲?”王老夫人听完极为动心,这样也就不至于害了姑娘。
“娘~”苏三娘哪有不愿。对于她来说,只想帮着二郎尽孝而已,王二郎都走了,那个名份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哎!我的儿啊,快起来~”
娘俩不但没起来,反而抱着哭成了一团。说到底,都是苦命的人。
其他人则在苏管家的张罗下忙着搭灵堂,很快院子里就成了乱糟糟的成了集市。
等太阳西斜,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沈念安也该回去了。
不是他不想看着王二郎入土为安,而是这样的丧事要持续好几天,他确实顾不过来。
“王老夫人,晚辈得回去了,你看还需要我们做什么?”
“公子能将我家二郎送回来,并且还用了这么好的棺木,想来公子也是个好人。我家二郎喜欢打抱不平,这也是他的命。所以老妇也不为难公子,公子该忙就去忙吧~”
“晚辈谢老夫人宽容,这是纹银一百两,权当晚辈的一点心意。以后老夫人和苏姑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沈念安从管家手里拿过银袋就放到了一旁的台子上。
“公子,使不得啊,我家二郎一片好心,老妇一个当娘的岂能……”
“王老夫人误会了,晚辈说过,二郎也是晚辈的朋友,这些银两不是赔偿,是晚辈的一点孝敬。二郎知道了只会欢喜……”
“我家二郎有公子这样的朋友也不枉人世走一遭,老妇还以为公子要说什么呢,原来如此。那麻烦公子将三娘喊进来!”王母感动道。
“王老夫人,这……”
沈念安和管家是故意找了个借口单独和王母说的。一百两银子在这样的地方无异于天降横财,让别人知道了是祸不是福。
就算苏三娘现在表现的一片深情,沈念安也有顾虑,说到底他与苏三娘也不熟悉。
财帛动人心,不可不防。哪里想到王母居然直接要交给苏三娘。
“公子的好意老妇知道。但老妇行将就木,要银子有何用?不怕公子笑话,一百两银子到底是多少,就算看着这袋子,老妇还是不知道。”
“而且就算老妇要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不还是要靠别人吗?三娘能对二郎如此重情,今日更是认我为母。老妇若是私藏,何以面对我儿在天之灵?”
王母说着话,苍老的脸上尽是悲痛。
“公子也看到了,老妇家中破败不堪。人人都说我家二郎不当人子,但老妇知道,我家二郎孝顺着呢。我儿有大志,老妇怎么能阻拦?”
“虽然今日生死,但老妇不怪二郎,也不怪公子。二郎能交下公子这样的朋友,就说明我家二郎没有白活……”
老太太拄着木棍絮絮叨叨,不见了刚才的痛苦,反倒尽是对王二郎的赞许与骄傲。
对于王二郎,沈念安也不好评价。说不好吧,人确实有一股豪气。说好吧,把家里弄成这样确实不该。
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他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准则,王母满意这就够了。
“老夫人活的通透,晚辈汗颜。”
叫来了苏三娘,老妇人就忙将一百两银子交给了苏三娘。苏三娘也是感动至极,两边相互推辞,最后才接了下来。
“晚辈本是想多留一点,但就怕留多了反而害了老夫人和苏姑娘。如果他日有事,可以到姜府找我。凡能做到,我必不推辞!”
“公子好意,老妇知道。这么多银钱,足够我们娘俩生活了。”
“晚辈会留下几人帮老夫人一起给二郎办了这场丧事。也还请老夫人节哀顺变。晚辈告辞!”
出了门的沈念安也没再管那一直跳脚的大侄子,又交代了留下的几人几句,就和许令打马回家。
“以后那王母和苏姑娘怕是难啊!”许令骑在马上唏嘘道。
“许县尉何以这么认为?”
“以我猜度,沈姑爷必然是给娘俩留了钱财,再加上苏姑娘年轻美貌。如今王二郎已故,家中就没了男丁。娘俩在村子里就是人人都想咬的一口肥肉。”
“我看不是有不少王家本家人么?”
“沈姑爷说笑了,如果那些本家人真有心,王母的日子能过成这样?而且越是本家人,吃绝户越是理所当然。”
“这世道啊,人心善恶难测,但不管如何,王老夫人和苏姑娘我保了!”
“我就说沈姑爷断然不是鲁莽之人,定是留了后手。”许令笑道。
“什么先手后手,都是被逼无奈罢了,驾!”
马蹄奔腾,一行人在夕阳的余晖下向东奔去,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