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姑爷和夫人的关系就这么一直不远不近,但姑爷总是每每能出人意料,今天碰下胳膊,明天又拉下手。不重不轻,似是随意,但现在想来都是姑爷故意的。”
“夫人本来就隐瞒感觉心虚,加上对姑爷又有好感,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夫人是该生气呢,还是不生气?就这样一点点,一步步的,夫人越陷越深!”
“奴婢也终于知道,夫人心里是有姑爷的,夫人从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但夫人真的很喜欢姑爷。可事情不能这么下去,否则就太荒唐了!”
“所以夫人想着去青竹里,想着好好的跟姑爷把话说清楚,夫人甚至专门要了一天时间。在那一天,她想过完自己的一生,不是一个母亲,仅仅是作为一个女人……”
青禾说到这里,就低头流下了眼泪。沈念安也有些唏嘘,难怪姜念卿那天老说今天如何如何。
“姑爷不知道,就在那一天前后,夫人一个人就偷偷哭了好几场,不甘心,不舍得,可也没办法。”
“那一天夫人很开心,从来没有过的开心。可那一天终究还是过完了,夫人却张不开嘴,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姑爷。”
“所以夫人就自己悄悄的回来了,回来打坐静修,就想这样和姑爷慢慢疏离,甚至夫人明知道你回来后在生气,也没有来看你。只是一个人在那里难受……”
沈念安无语,难怪人家悄悄跑回来了,而且回来后人家已经变成女道士了!
“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物件,哪里能说停下就停下?更何况又遇见了前几天的事情,夫人又怎么真能放心得下姑爷?所以好不容易下了的决心就又这么散了……”
“昨天夫人和奴婢几个人就聊姑爷检举萧复的事情,突然想到为什么姑爷就和萧复那么像呢?会不会因此而不好脱身?”
“夫人和奴婢这才意识到,早就忽略了姑爷和萧复是双生子的可能。万一姑爷因为失忆自己也不知道呢?想到了这种可能,夫人就更加忧愁,也才有昨天夫人喝酒的事情!”
沈念安叹了一口气,青禾讲的很好,从前到后,从事到情,以至于自己只剩下唏嘘。
“姑爷一定是想问,不说夫人如何,奴婢至少是能够阻拦的。可是姑爷,奴婢怎么阻拦呢?是能阻拦夫人的心动,还是能阻拦明明喜欢着对方的两个人呢?”
“奴婢有私心,奴婢希望夫人可以有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奴婢也想让夫人像其他女人一样的生活,而不是孤独一生。而姑爷是唯一走进夫人心里的那个男人!”
“再说回夫人,姑爷也知道,昨天夫人并没有喝醉,只是稍微有些醉意。可夫人自己为什么没拦着姑爷呢?”青禾的头垂的更低了。
沈念安也回忆了下,昨天的姜念卿是有些醉意朦胧,但确实没有完全醉倒,虽然他用了些许技巧,但姜念卿确实也谈不上排斥,以至于让他感觉水到渠成。
“奴婢想来,一是因为姑爷说自己和萧复没有任何关系,夫人心喜之下,再加上些许醉意,有可能就忘了原来的顾虑……”
“但奴婢却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夫人喜欢姑爷,舍不得姑爷,也拒绝不了姑爷。越是夫人这样的性子,喜欢一个人便越奋不顾身,哪怕是把自己烧成灰烬!”
“奴婢猜想,夫人在没有拒绝姑爷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可到底是不是,奴婢不敢问,夫人也不会告诉奴婢答案。”青禾叹了口气道。
沈念安也有些沉默,设身处地的想,自己如果成为姜念卿,不说昨天的事情,就连青竹里的那一天都走不到。
男人偏向理性,考虑的事情太多,感情往往放在最后。
女人偏感性,倒不是说所有女人都不考虑现实,而是有的女人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是真的会飞蛾扑火。
就在这场有违人伦的情事当中,在道德层面,女人承受的非议绝对要比男人大的多,弄不好就走上了死路。
还有这个青禾,好好的丫鬟不当,学上讲故事了!
“姑爷一定想问,既然从始至终都误会了,姑爷喜欢夫人,夫人也喜欢姑爷,为什么不能就一直这么误会下去?”青禾继续说道。
沈念安嘴角抽了抽,自己可没想问。虽然青禾还没有说完,但道理已经摆在了那里。
如果真要假戏真做,那就是把自己和姜念卿架在火上烤,这将是街头巷尾和高门大户一场空前的八卦,而姜念卿必将成为这场道德审判的祭品。
“如果事情真能如此,又何尝不是奴婢的心愿?不说夫人自己的心里过不去,就其他人怎么看?”
“姑爷也知道,姜家虽然只有夫人一个人了,但在大黎却是有些影响,亲朋故友也多。在上清宫定下婚约的时候,夫人就安排人陆续知会了很多人。”
“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姑爷是我们家小姐的夫婿,甚至就连县令叶惠中也知道!事情决然无法挽回。如果真正传扬开来,姑爷和夫人又该如何自处?”
就这,青禾还没提姜念卿的真实身份呢,那知道的可就是圣人、皇亲国戚、大黎最顶级的权贵,一连串的大人物。
甚至都能成为敌国攻讦的口实,你们不是说我们不讲礼仪道德,不通教化么?看你们公主干的好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啊!
不说这件事情已经广为人知,就算公主招驸马,圣人怎么可能接受姑爷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
卧槽!沈念安一个激灵,难怪前几天叶惠中目光怪怪的!
而且昨天自己刚要说夫人就被叶惠中打断了,……原来如此!
他刚才光想着无数的吃瓜群众和道德审判家了,实际上这些人就在身边,甚至已经见过无数次面。
“昨天叫我到县衙的人,南州刺史,江南总督这些人知道吗?”沈念安问道。
“南州刺史是早就知道的,夫人第一次见姑爷那天,就已经跟杜刺史打过了招呼。至于总督会不会知道,奴婢也说不好!”青禾回道。
沈念安麻了,也就是说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姜念卿的女婿,而不是丈夫。结果他自己却以姜念卿的丈夫之名天天蹦跶!
别说姜念卿如何,就他自己以后怎么见叶惠中?甚至别说叶惠中了,回去怎么跟沈春枝和阿念说?
难怪姜念卿明明很喜欢阿念,却不愿意当母亲。难怪今天死活不去见杨景初!
沈念安无奈的搓了一把脸,真就没脸出门,自绝于社会了。
而现在的姜念卿因为自己的闯入,陷入到了一场伪不伦恋中,爱不能爱,退无可退,只能自己默默的出走来承担这一切。
“夫人说,她和你在一起过,虽然很短,但她知足,也不后悔。但错的就是错的,不能明明知道犯错,还要一直错下去。”
“夫人说请姑爷忘了她,好好的就待在姜府,姜家也就拜托给姑爷了。等到小姐回来,和小姐好好的过日子……”青禾哭泣道。
“按她的意思,我还就得给你们家小姐当夫婿?别说这事多荒唐,谁知道你们家小姐是什么牛鬼蛇神?”沈念安气笑了。
苏禹一口老血,自家小姐怎么还成牛鬼蛇神了呢?
“姑爷,我家小姐出走时,虽然只有十四岁,但已经是倾城之相,必然不会委屈姑爷!”
“你都说了离家出走了,发生什么还不知道呢?人家就能同意你们这么瞎安排?”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姐怎么会不听?”
“听话还会离家出走?”沈念安鄙夷道,老家伙根本不知道一个叛逆少女的恐怖。
老管家差点被堵死,一句接着一句,被顶的脑门子感觉直冒血。
“你家小姐离家出走两年,谁知道她是死是活?人家是否愿意?我又是否愿意?你们有没有人替我想过?还是只把我当个器物随便安排?”
“你也说我与你家夫人两情相悦,无论对错,都到了今天的地步。难道我能做个薄情寡义之徒,弃你家夫人于不顾?”沈念安气道。
“姑爷,夫人说,您要是还记得她的一份情,她还能在您的心里占一点地方。姑爷就好好的待在这里,小姐也必然会回来。”青禾苦求道。
“姑爷,如果您要不答应,夫人如何面对小姐?又如何面对亲朋故友?又如何面对自己?夫人不是就更加愧疚难安了么?那夫人真就没路了!”
沈念安烦躁的摘下了幞头挠了挠头发。姜南溪的事情倒没有让他过分忧虑,毕竟实在有些虚无缥缈。可眼下自己和姜念卿的困局怎么解决?
如果是昨天以前,沈念安才不管你这个,可现在不光人家对自己一片情深,还把人也交给了你。姜念卿是个渣女,吃完了就跑,但他却不能。
而且姜念卿的道德困境也是确确实实的,要不然不至于被逼到这一步。不光是自己的心里过不了道德约束,更是过不了大众的道德审判。
虽说看似有条活路,毕竟姜念卿与姜南溪又不是真正的母女。但仔细一想,其实还是一条死路。
就算他离开或是挑明,他和姜念卿也不可能走到明处,这就是尴尬的现实。
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关系,你就算说清楚,人们也只相信他们的猜想,并可能构建更加离谱的故事。而姜念卿依然是道德审判的对象。
君不见大唐高阳公主因为出轨辩机和尚而闻名天下,谁会管其中的是是非非?
没有多少人会去客观的看待,而是把一切罪责全都归集到一个女人身上。似乎这个女人天生就得出轨,嫁谁都得戴绿帽子。
而且事实真相重要吗?上官婉儿私生活乱的一团糟,可后世人选择性的遗忘,只记得她“称量天下”。
穿越者们争相以娶这位才女为荣,而对高阳公主鄙视不已。
可大多数人都忘了,上官婉儿醉心于名利场,拿身体当筹码。而高阳公主只是为了一段情。
同样是不堪,一个成了出轨的代名词,另一个却成了圣洁的白莲花。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是这样的认知。
看吧,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想怎么看你。
当然沈念安可以不在乎,但他在乎姜念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