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屠刀，不在手中，而在心里，心里一念，便可化为无尽屠刀，造成生灵涂炭。师父慈悲，不愿意看到血流成河，有人白白送命，所以希望方施主，可是不计前嫌，不求寻仇。”
    “你觉得，可能吗？”
    我歪着头看着慧贤。
    “若是有一日，方施主累了，或是放下了，此间大门，定为您敞开。”
    “不劝了？”我笑着问。
    “小僧自知修行尚浅，方施主又是心比天大。多说也是徒劳，倒不如您自己去到红尘中感悟，若是有一日悟得了，便是您的归途。”
    “谢了，小和尚。”
    我起身，走到了门口。
    “而且，我要告诉你，你，比你师父更有水平。”
    “阿弥陀佛。”慧贤双手合十，闭目不看我。
    “如果有一天，我真到了那山穷水尽，马高镫短的时候，记得给我留一身僧袍，半碗薄粥，这经，我陪你来念。”
    说完，我就朝着外面走。
    出门，关门。
    席映萱已经站在车旁等我。
    “正哥，有人想见你。”
    “哦？今天倒是热闹，都等着我去见，谁？”
    “张明。”席映萱搓了搓手。
    “好，我见。”
    我并没有拒绝，两人再次开车，继续行驶。
    等我见到张明的时候，已经很晚很晚了。
    还是他的那间房子，还是同样的摆设，与我从前来的时候一样，并无太大变化。
    不过，我注意到，那摆在里间的那个女人摆件，已经不在了。
    “回来了。”张明对我笑了笑。
    我没有讲话，握着席映萱给我倒的一杯水。
    张明就在我的对面，他看起来竟然老了许多，鬓角已经有了些许的白头发，整个人也不如从前那么意气风发。
    “你这是？”
    其实，我一直没有开口的原因，是因为，张明，还是那个张明。
    可，有一件事却变了。
    他，是坐在轮椅上的。
    “哦，这个啊，哈哈，现在你要是和我赛跑，肯定能赢。”
    张明拍了拍自己空着的裤管，很轻松的对我说。
    “怎么回事？”
    我握着水，盯着他的裤子。
    “一个不小心罢了。”
    张明转动了下轮椅，想要拿起桌子上的那杯水。
    “我来。”我弯腰要递给他。
    “让他自己来吧，他不喜欢别人帮他。”
    席映萱走了过来，放了一盘水果在桌子上。
    席映萱放下东西，站在了张明的身后，她把双手搭在了张明的肩膀上。
    “如果什么事情都要别人帮忙，那就真的成废物了。”
    张明终于拿到了水杯，可是我能看到，是席映萱悄悄的用腿推了下轮椅，其实张明自己也发现了，可他并没有说破。
    我喝水，张明拿着水杯，席映萱就那么站着。
    “这次回来，什么打算？”
    最终，还是张明先开了口。
    “你呢？”我反问。
    “我现在这个样子，哈哈，我已经把兄弟们都散开了，手底下的那些生意，也都分给了他们。”
    “现在呀，除了那么三两个还会偶尔来看看我，别人怕是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张明尽管说的很轻松，可我能够感觉到那种落寞。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们结婚了。”
    席映萱应该是做了很久的准备，鼓足勇气说出了一句。
    “哦，好呀，恭喜，份子钱我来补上。”
    “但是，酒席你们得专门给我准备一桌啊，哈哈哈。”
    我感觉自己的手微微抖了下，但脸上的笑容应该还不算太难看。
    “张明的腿，是为了救我才没的......我......”
    张明拍了拍席映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我早应该发现的，席映萱无名指的戒指。
    “没有举办婚礼，不想兴师动众的。”
    张明笑着对我说。
    “挺好，这丫头性子烈，现在有人管着了，也不错。”
    “哈哈哈，是她管着我。”张明扭头看了一眼席映萱，满眼都是宠溺和爱意。
    “她不嫌弃我现在是个废人，就已经很好了。”
    “别乱讲，你不是废人。”席映萱讲。
    “映萱已经怀孕了。”
    “双喜临门呀，哈哈哈，不错不错，看来，我要多出一份份子钱喽。”
    我放下了水杯。
    “正哥。”席映萱想要说什么，可最后只是红了眼眶。
    “好好过日子。”
    我站了起来。
    “不要欺负她，不然，作为娘家人，我可是会不客气的，而且，你现在也打不过我。”
    我拎起了雷洁给我的那个包。
    “方文正。”
    “正哥。”
    他们两个喊我，我还是离开了现在已经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
    走出街口，我感觉压抑在胸口的那口气才算是顺畅了一些。
    “正哥。”
    在我准备点烟的时候，席映萱小跑着追了上来。
    “都要做妈妈的人了，不要总是毛毛躁躁的。”
    我伸手想要摸摸她的头，手伸出去一半，就停住了，最后把烟捏在了手里。
    “胖子前段时间回来了。”
    席映萱也察觉到了我的不自然。
    “好。”
    我点头。
    “我和张明去查了，但是也没弄明白他为什么会回来。”
    “好。”
    我继续点头。
    “你，是不是在怪我。”
    “能看到你好，我很开心。怎么会怪你呢，傻丫头。”
    我笑了笑。
    “对不起，正哥，我......当时黑狐情况很不好，如果不是张明突然带人出现，恐怕我已经......”
    “他的那些兄弟，死的死，散的散，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我......”
    “好好活着，记住了。”
    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背着包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后面的两天，我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其实，我没有去别的地方，只是回了自己的家，我从小生活的那个家。
    家里还算是干净，应该有人来收拾过。
    那两天，我都是躺在沙发上睡觉。
    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抱着那个包，有时还会拿出惠子的那张照片看一看。
    醒了就盯着天花板发呆，看的累了，就继续睡觉，家里的窗帘都被我给拉上了。
    那种黑洞洞的感觉，让我想到了在小号里的那些日子。
    一直到了这天，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大汗淋漓。
    我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
    胡子没有刮，什么都没有带就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