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刚坐到办公桌前，办公室的门就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了。
    果不出所料，走进来确实是怒气冲冲的梁望升。
    “正荣同志，你是越来越没有组织纪律了，你是把我这个局长当成摆设了吗？”
    卫正荣听了，也不着急，也不生气，反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
    “梁局长，这话从何说起呢？不管我有没有把你这个局长当成摆设，都改变不了你是局长的事实啊。”
    “是吗？”
    “难道不是吗？”
    “那昨晚上的行动连市特警队都出动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呢？还有胡尧澜和杨友隆，他们人呢？”
    梁望升一早从就贺志翔那里得到消息，胡尧澜和杨友隆昨晚被带走后，并没有返回市里，也就是说现在他俩处于失联的状态。
    所以，贺志翔让他来卫正荣这边打探一下消息。
    可以想象得到此时贺志翔的心里有多么的紧张，胡尧澜可不是一般的马仔，尽管未必就能把他直接拉下马，但对于他在长兴县日积月累下来的威信是起到摧毁作用的。
    因而，只有先找到了胡尧澜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才能想办法补救。
    “梁局，昨晚的行动是市局统一部署的，我只是配合而已，至于他俩被带到哪里，市局的同志没告诉我，我哪里能知道呢？”
    卫正荣看了一眼，随即又说道：“但是，昨晚的行动，市纪委的同志也参与了。”
    一听是市纪委，梁望升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市纪委？”
    他再次确认自己是否有听错。
    贺志翔的电话里只提到胡尧澜和杨友隆被市公安的带走了，并没有提及参加行动还有市纪委的人。
    眼下问题就变得严重了，出动市纪委的人，这案子就不小了。
    “对，昨晚我有看见市纪委综合管理室兼市纪委一室的秦青主任。”卫正荣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继续说着。
    “可惜我跟她也没什么交情，不好问她具体什么事。反正，我看她的表情比较严肃，说不定是什么大案子。你说胡书记现在不见踪影，会不会是牵涉的案情太大了，所以采取保密的措施。”
    “你什么意思？”
    “梁局，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不仅仅是在查胡书记，可能真正要查的是比他的级别还要高的领导，那会不会是县里的某个大领导呢？哎，都怪我人微言轻的，不然可以问问秦主任的。”
    此时的梁望升心里咯噔了一下。
    县里的大领导？县里的大领导也就那几个，他自己算是其中的一个吧？毕竟是副县长兼县公安局局长。
    一想到这里，梁望升总觉得有点心虚，便岔开了话题。
    “那杨友隆呢？”
    “他的问题就严重多了，他是吉塘的黑恶势力代表，私藏枪支，公然围攻国家公务人员，绑架妇女儿童，开设赌场，组织卖淫，非法经营，污染环境等等，反正是恶贯满盈了，起码是无期起步的。”
    说完之后，卫正荣不慌不忙地从办公桌上拿了一份资料递给了梁望升。
    “梁局，这就是昨晚突审杨友隆手底下那些混混的口供，这些年，杨友隆主导、直接参与、唆使或间接参与的刑事案件就达二十五起，其中涉及他儿子杨大山的强奸案就达十起，蓄意伤人致残五起，绑架三起。
    还有一起是醉驾逃逸致死，据说当年有人顶包了。有关化工厂的也有好几起，主要是集中在强占土地，强买强卖，拘禁等等。尤其，他还私藏了两把土制钢弹枪和数百枚钢弹。”
    听着卫正荣说着杨友隆一桩桩的恶行，梁望升一边翻看着询问笔录，一边把脸拉得越来越长，脸色越来越阴沉。
    可随后他就从震惊中回过了神，他没想到杨友隆会涉及如此之多的案件，更没想到卫正荣背着他把这些案件都查了遍，显然是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才开始行动的。
    “口供只能作为参考，证据需要去核实，所以这些的真实性仍有待商榷和认定。”
    梁望升也是从刑警一点一点干起来的，他当然清楚刑事案件最重要的是实证。零口供是可以办案，只有口供也可以办案，但不能办成铁案。
    而以他对卫正荣的性格来判断，卫正荣必然是要这些都办成铁案的。所以，他硬是憋出了一个不算是理由的理由。
    “梁局，你说得对，现在确实需要检察院那边尽快去核实了，我已经将材料交到检察院了。”
    “什么？这个案子什么时候就到走检察院的流程呢？口供上的你核实过了没？还有，我都还没签字，你凭什么就移交到检察院了。你眼里还有办案的程序吗？你眼里还有组织的纪律吗？”
    “梁局，你是不是太久没办案子，把程序给搞错了。案子只要侦查终结就可以移交到检察院了，可不需要公安局长签名的。还有，我刚刚接到了消息，由于这个案子涉及咱们县局的领导，已经被转到市局了。”
    “县局领导？”
    要不是刑警出身，身体底子好，梁望升早被这一惊一乍的消息弄得吃不消了，一会儿是胡尧澜被市纪委的带走，一会儿又是杨友隆的案子牵扯到县公安局的领导，反正两头似乎都牵连到他了。
    看见卫正荣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梁望升满脸怒气地大声说道：“卫正荣，你什么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县局领导，谁是县局领导？”
    此时的卫正荣发出一声冷笑，一脸悠然地说：“梁局，都到这个时候了，就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说的县局领导当然是指你了。”
    卫正荣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就表明梁望升牵扯到杨友隆的案件中。
    “你接受杨友隆的宴请可不是一次两次，这口供里都有，具体到时间和地点。还有化工厂给股东的分红，有一个账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收到从化工厂账号上划过去的一笔钱，而这个账号是在你的亲戚名下。”
    “我的亲戚又不是我，凭什么就说是我也有份呢？”
    “梁局这话也没错，可毕竟牵涉到你亲戚，按照回避原则，这个案件就不能在县局了，毕竟你是一把手。万一，这事得到......”
    梁望升直接打断话说：“卫局做得很对，你是从大局考虑的，我也同意。但我还是要表明我的态度，这些都与我无关。”
    听到梁望升这么一说，卫正荣在心里又暗自嘲笑了一把：这样都能撇清，还真是淡定。还说是刑侦出身，殊不知查查银行流水不就全都清楚了。
    但是卫正荣并没有戳破，因为他说的这些仅仅是从混混们的口供中来的，而真正起到杀手锏作用的并不是这些口供，而是来自于电脑上一个账本。
    他已经从郭有坤得到消息，被损坏的电脑数据正在被修复。
    “我是相信你的，梁局。不过，毕竟是牵扯到你，所以才会被转到了市局，这点还请梁局能体谅啊。”
    梁望升这时却一反常态地笑了笑说：“卫局，你这样做是正确的，这样才严谨啊。是我没提前把情况都了解清楚，那就这样啊，你先忙啊。”
    说完，就径直朝门外走去。
    等到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梁望升才听到从办公室传来了声音。
    “感谢领导的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