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先停下脚,转身回来看着他,语中有萧瑟之意。
“我是在白府出生,从小白家给我取的便是‘士先’二子,四岁白家被抄,单单接了我们母子二人进京,说我是圣上的亲生儿子,并赐了一个‘牧’字。”
“那年白家就以反叛之罪,全部斩首,连襁褓里的婴儿都没幸免,我就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白家后人。”
顾振退开了一步,今天这个谈话,白士先承认了自己北川郡王李牧的身份。
“那我今后,该怎么称呼你?是继续叫你白士先,还是……郡王爷?”
顾振抱拳施礼,白士先也就是李牧微微俯身,托住了他的手臂。
两人四目并对,李牧目光灼灼问他:“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第一次在小狼山,你骑马拿箭射我,我记得你眼中的犀利之色。”顾振微微一笑。
“后来那天晚上你装着喝醉酒从树上跳下来,出言不逊,其实那时我还没有认出你们是一个人。”
“但当时桑元看你的眼神,还有其它士兵对你的恭敬态度,我便生了疑。”
“你躲吴应虎,只因为吴应虎作为一名千夫长,他自然是认得统帅,之后你又给吴应虎求情,还认得军中伤药,又用军令把他调走,不让他继续跟我起冲突,这个时候我已经怀疑你的身份。”
“再后来的安阳血婴案,你身边带的侍卫,我见到你的马便知道你是李牧,代替你被人劫走,也是用的北川郡王的身份参与到丹药炼制中。”
“这个时候还猜不出你的身份,那我白长了这双眼睛?”
“所以在悬崖上,你是看见了我和我的马,还有我的侍卫……”李牧道,“你才故意示弱受伤?”
“是!”顾振笑意不改,“你是郡王,可是你由始至终,只骑过这一匹马,跟在你身后的,也永远只是这四个侍卫。”
“你可以戴上面具,但你的马和四个侍卫,只要有一个人穿过同一件衣服,同样身高和体型,说话的语气,随便哪一样都是破绽。”
李牧脸上露出来笑容,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没想要隐瞒自己身份,所以才让你看见这么多的破绽。”
他转过身,有些失神道:“陪我走走,看看这座城。”
不等顾振答话,李牧再道:“别叫王爷,我只当你是朋友,你喊我士先也行,喊我李牧也行,或者……”
“老白!”
清脆的一声“老白”,李牧浑身一震,回转过身,见顾振眉眼间都是笑意看着他。
顾振再喊:“老白!”
李牧顿时僵住,顾振笑嘻嘻道:“我跟你可是忘年交,你都三百多岁了,我才十五岁,我喊你一声老白不过分吧?”
见李牧生硬的点了下头,“那我喊你,小……”
“其实我也有一个小名,你可以叫我的小名。”顾振诚恳道,“叫,小夭……嗯,是夭折的夭,小时候怕养不活,师父给我取的。”
“好!”李牧欢喜的点着头,“老白……小夭,好的很。”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路,名是来看城,但两人的心都不在看上。
李牧走了好一段路,前头看见城楼了才忽然道:“小夭!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顾振嗯了声,转脸见李牧心不在焉的仰脸看着城楼的方向。
“有什么话你说?”
“我想知道,你……”
李牧转了无数个心思,原本想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来夺舍一个普通少年的身体?
但话到嘴边,却觉着难以启齿,只怕问出来,戳破了这层纸,便失去了这个朋友。
李牧是元婴巅峰强者,桑元初来北川,找他商谈建宗要事,李牧火眼金睛便从桑元身上看见了隐藏实力。
他知道这个叫做桑元的人完全有实力建宗,并且还会超出预期,超过青云宗。
但桑元随后给他推荐顾振,李牧原以为能被桑元推荐的肯定也是个人物。
直到在小狼山第一眼见顾振,他就透过这个少年皮囊看见了另外一个惊人灵魂。
在那种危急关头,顾振身上首先跳出来的血蟒便让李牧惊讶,紧跟着是那件蛇蜕衣,以及后来的天渊剑和血魇兽。
这些低阶修士终其一生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在这少年身上就跟日用品一般,稀松平常的顺手就拿出来了。
于是李牧要考验顾振实力,故意射了他一箭。
也是从小狼山开始,李牧就怀疑桑元前来北川建宗的动机不纯,拒绝桑元。
朝廷这时前来征收白虎皮,李牧故意把一头白虎赶进猎人的包围圈,恰好遇见顾振在山上抓六叶玄黄。
两人这才算是第一次交集。
当然了喝酒打架那次不算,那会李牧看见顾振来军营找桑元,故意装醉找茬,跟顾振接触一下,试出来顾振确实修为低,不是装出来的。
他也想不通一个修为低的人,为何能夺舍成功,就明明张胆的在他北川境内发生夺舍这种惨无人道之事?
这也是李牧对顾振上心,左次右次跟顾振亲密接触,仔细考察的原因。
现在当着面要问出这种话,李牧都词穷,舌尖打滚,说出来就便成,“我想知道,你……是真心的想要在北川建宗,不后悔?”
顾振紧张了一下,还以为李牧发现了他什么破绽,原来说的是建宗一事。
“老白!说起这个,你不是还欠我一个承诺,我要你帮我办的,也是这件事。”
顾振正色起来,“御妖司在北境分部,按理说,应该设一个主司,三个子司,一共四个,分东、南、西、北四司,一位副司卿,三位司什。
最少,这里有两位亲王坐镇,便应该设两个司,五原主司,副司卿是赵王李令,北川这边,便应该设北川子司,你是司什不假,但你的北川子司现在何处?”
问的李牧答不上来。
顾振再问:“若是那赵王李令不让北川建子司,自然是副司卿失职,但据我所知,北川这边,把军营编入子司,以军为司也可,也要跟军队有区分,从中编出专门的御妖司北川子司,各行其职,不能混为一谈。”
李牧把眼光从他身上转开,继续转到城楼上停留。
不夹一丝感情道:“你对御妖司这么了解,但你也可能误会了,北川三城,只是限制我李牧手足的一个禁锢之地,这里,怎么可能让御妖司来整顿,设这个没有什么意义的朝政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