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记，您好，您好。”
    确定是长青第一的张明浩打来电话后，胡学亮立即放下掐在腰间的左手，下意识的弯腰。
    满脸恭敬，却不失尊严的说：“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学亮同志，我这次给你亲自打电话，是告诉你两件事。”
    张明浩声音闷闷地说：“第一件事，是经过我和颜县等县领导的紧急协商，决定你明天一早，就自主去县文化局报到，担任副局长的职务。”
    啥？
    啥！？
    胡学亮一下子愣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能出现了问题，赶紧抬手扒拉了下。
    就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他还在想等吃过晚饭后，就把李南征开会时说的“梦话”整理一遍，明天找个借口去县里，给张明浩当面汇报。
    没有借口也得创造借口，隔三差五的去找领导汇报工作。
    唯有这样才能给领导，逐渐的加深印象。
    甚至。
    胡学亮都打好了腹稿。
    大意是等年后、黄少军调回燕京，他成为锦绣乡书记后，马上就喊停李南征提出的三通计划！
    有多大的荷叶，才能包多大的粽子。
    锦绣乡现在很多低保户，连饭都吃不饱，却搞什么三通计划，那不是扯淡吗？
    慢说锦绣乡没有天文数字的资金了，就算有也得花在刀刃上。
    比如重修年久失修的乡大院、七站八所的办公点，以及各村的村委会。
    这些地方那可是锦绣乡、各村各单位的牌面。
    办公地点高大上了，可加大全乡干部的自豪感。
    从而拥有更加积极的工作热情——
    可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学亮好像有点宕机的大脑，才慢慢地恢复了运转。
    期间。
    张明浩始终没有说话。
    他很理解胡学亮当前的感受，得给予一定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哎。
    毕竟县文化局本身就是个“清高”单位，很适合养老啥的。
    如果把胡学亮调来文化局，担任局长的话，还能从副科晋升为正科。
    也不枉他追随了张明浩一场。
    可副局长，依旧是副科啊。
    从锦绣乡第三的位子上，调到县文化副局的位子上，不仅仅是平调，权力含金量更是急速缩水！
    但这也不能怪张明浩没努力。
    实在是因为颜子画对胡学亮的印象，太糟糕了。
    只能用八个字来形容：“明哲保身（油滑），理论丰富（光说不干）。”
    就这样的干部，如果放在重要的岗位上，还想指望他挑起重担？
    最关键的是。
    县里也好还是各乡镇也好，科级实权岗位，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让谁下去，把重要的位子让给胡学亮？
    面对颜子画提出的反对意见，张明浩实在无话可说。
    要怪只能怪隋唐——
    来头那么大，怎么就放着大把大把的实权科级位子不要，偏偏跑来锦绣乡，挤走胡学亮呢？
    根据张明浩的分析，可能是想让隋唐在年后，接替黄少军。
    可无论怎么样，胡学亮都必须得在明天一早，离开锦绣乡去文化局报到！
    “第二件事。”
    张明浩给足了胡学亮的消化时间后，才轻声说：“接替你工作的隋唐同志，是由青山市组的主要领导，亲自安排的。”
    嘟。
    张明浩说完后，就结束了通话。
    他当然不会把“隋唐姓隋”这句话，告诉胡学亮。
    胡学亮还没资格，知道这些。
    张明浩只需让胡学亮知道，他的工作调动是青山市组，亲自插手就好。
    把这个消息告诉胡学亮，既能让他彻底死了心，也能避免他暗恨张明浩不给力！
    “怎么会这样？”
    傍晚回家时，还意气风发的胡学亮，呆呆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整个人再也没有了精气神，目光呆滞，久久的不动。
    车在动——
    上上下下，好像避震系统失控了那样。
    就连晚上跑出来觅食的一只小老鼠，看到这辆停在树林内的车子后，都感到惊讶。
    忍不住的躲在树后，瞪大眼的看过去。
    借着透过树叶枝杈，洒下来的皎洁月光，小老鼠能清晰的看到，一只秀气的画皮爪爪，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随着夜风的吹拂，就像树叶那样来回的晃。
    终于。
    实在不堪忍受某种声音的小老鼠，看的累了，转身悄悄的走开。
    颜子画也累了。
    贝齿半咬着唇，闭着眼好像虚脱了那样，老半天都没动一下。
    啪哒。
    李南征点上了一根烟。
    熟悉的烟草味，让颜子画睁开了眼，懒洋洋地抬手，拿走了他嘴上的烟。
    李南征只好再次点上了一根，看着树林外，问：“究竟是什么事，不能打电话说。非得让我深夜骑着自行车，跑来漫野的树林内说？难道你就不怕，你在路上出事？”
    说到这儿后，李南征全身的神经，猛地一紧。
    连忙问：“你有没有听说过美女图？”
    “你也知道美女图？”
    颜子画的反问，足够证明她上榜美女图了。
    “我听秦宫说的。”
    李南征皱眉：“你既然已经上榜，还敢晚上独自出来，就不怕出事？”
    “怕。”
    颜子画实话实说，迎风随意轻晃的左脚，缩回车窗内，踩在了方向盘上：“可我更怕，长时间独守空房的空虚感。”
    李南征嘴巴动了动，没说话。
    “放心吧，我很小心的。我今晚来找你，是因为胡学亮要走了，明天一早就走。他的下一站，是文化局的副局长。”
    颜子画慢悠悠地说：“明天早上九点，县组织的老凡，会亲自送一个年轻的干部来锦绣乡，接替胡学亮的班。”
    啊？
    李南征吃了一惊。
    颜子画却闭上了眼：“哎，真累哦。”
    李南征开门下车，蹲在了一棵树下，默默地吸烟，解读着这个突发消息。
    胡学亮的离开，可谓是一点征兆都没有。
    这说明了什么？
    只能说锦绣乡第三的这个职务变动，是长青县无法控制的。
    可青山那位领导，亲自出手了？
    为了一个小副科。
    新来的年轻同志，是谁？
    不可能是像黄大少那样来镀金的，倒是有可能是来接替他的！
    颜子画也走了下来。
    就像个行走在黑夜中的白色精灵那样，袅袅婷婷的走到车前，坐在了车头上。
    一只脚踩着，一只脚随意游荡着。
    吸烟时的暗红点，一闪一灭的。
    “是青山市组的主要干部，给张明浩打的电话。”
    颜子画居高临下看着他，继续说：“肯定是个关系户，他的名字叫隋唐。隋唐演义的隋唐，据说原先在青山税务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