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宋芷将郑大夫请到家中,那边宋平也将宋族长请到了家中作陪。
堂屋内,周煜被安排坐在上首,其他人依次分坐两端。
郑大夫因为顾及着周煜在,一时之间没好意思询问自己的私事。
反倒是卫常远,见桌上有人陪周煜说话,他便侧身询问身旁的郑大夫道:
“您家中的事情,阿芷昨日已与我提及过,这些年我为了遍寻小妹,手中也有些许人脉。”
“不若这般,您先将画像与我,我送出去问一问友人,可有人知晓其行踪?”
“倘若仍旧没有消息,我云城也有一支商队,到时候我亲自带队,与您一道前往草原。”
郑大夫听下,心中十分感动,他诚恳的道:“如此,便多谢阿芷舅舅了!”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去草原一事,本是我私心,希望有生之年,不会留有遗憾。”
“可阿芷那丫头听后,也坚持跟去,这实非我之愿!”
“草原上危机重重,她弟弟妹妹也需要她,我如何能让她随我走一遭?她舅舅,你也帮我劝一劝她。”
明明前路会有危险,他如何能看着自己的小弟子跟着他去冒险?
郑大夫的请求,亦是卫常远心中所想。
但那孩子一看就是个主意正的,自己未必能说服她。
与其让她冒险寻去云城,倒不如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
他有心想要宽慰郑大夫,阿芷同去也是想要去云城看一看自己的父亲,但旋即想到这件事还是个秘密。
于是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重新想了个由头道:“阿芷还想去边关置办些产业,买些草场养些牛羊,我这做舅舅的总要帮一帮她。”
“草原商道我走了没有十年,也有五六年,咱们只需沿着从前的商道走,郑大夫您放宽心便是。”
亲耳听了卫常远这一番话,郑大夫内心的担忧渐渐消散。
他不了解草原,可眼前的人常年往来草原,他该相信他的。
这边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了周煜的耳中。
他虽然面上一直在与宋族长寒暄,但心思却一直留意着另外两人的对话。
此时此刻的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她要去云城,还要去草原?
此去边关路途遥远,且草原上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平静,就他知晓的不同部落之间,时常发生械斗,抢夺财物。
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也是鞭长莫及,帮不到她。
周煜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他是一方父母官,不可能擅离职守,与她同去边关。
他无法改变既定要发生的事情,他很不喜欢这种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
宋族长见周煜眉头微蹙,他下意识的唤了两声,“大人,大人,可是草民说错了话?”
周煜回过神来,收敛住脸上的神色,和煦的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到了昨日忘了一件事情。”
“昨日光顾着同你们说话,竟是忘了采买水泥,这样,稍后我让良田买一麻袋水泥回去。”
宋族长忙道:“不劳烦良田小哥,我让村人给大人送去。”
“不必,我们此行骑有马,顺带捎回去便成。”
周煜一边应付着众人的寒暄,一边在心中思索相应对策。
他若是想同他们随行去云城,未必没有法子,只需他上书一封,恳请陛下让他带队押送粮草去云城便成。
可如何说服对方与他同行?
而且现在他并不知晓对方何时出发?
他思索再三,心中渐渐确定了一个方向,他只有主动出击,与他们此行的目的牵扯上,他才能知道他们更多的打算。
而在云城,他亦有帮手,而且对方的势力在云城说一不二。
心念电转之间,周煜瞅准时机,主动开口插到卫常远与郑大夫的对话当中。
“郑大夫这是想去边关寻人?”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见县官大人询问,郑大夫将自己与儿子失散一事说与了周煜。
周煜顿了顿,主动提议道:“云城驻守的将领是我的叔父,若是老丈信得过我,我可以修书一封,拜托他帮忙寻一寻。”
郑大夫闻言面露惊喜,他激动的朝着周煜的方位,扑通一声叩拜下去,“草民,谢大人恩典。”
周煜忙上前,将人搀扶起身,“老丈不必如此,只是人海忙忙,未必能将人寻到.....”
“我知,我知,但有大人相帮,我亦为寻吾儿努力过,草民即便去了,在阴曹地府见着了列祖列宗也不会无颜面对。”
一桌子上的人为郑大夫高兴,而只有卫常远心中有些狐疑。
他常年与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文官、武将亦有不少。
这位县官大人,虽然平易可亲,不是那等盘剥之人,可又是亲自注解四书,又是帮郑大夫动用家族关系,帮其寻亲。
这会不会太热情了些?
见惯了人情冷暖、尔虞我诈的他可不相信,这天下有无缘无故的好。
难道他对家中的羊毛作坊有企图?
可在看他的眸光清正,气质卓绝,并非贪慕钱财之人。
而且这人家世也不一般,有一个大将军的叔父,想来家中在京都权势亦不小。
他在心中否决了此番猜测。
周煜感受到卫常远狐疑的目光,他不动声色的遥举酒杯,同宋族长道:“本官要谢谢你们支持本官的工作,无论是盘火炕,还是献出水泥方子,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本官敬诸位。”
宋族长、宋友山一众人连忙站起身,恭敬的回敬回去。
卫常远恍然,他这才想起。
他与吴氏闲聊时,吴氏曾提及过,阿芷给县令出主意开设草市、办官营铺子,助力县衙摆脱困境。
县令大人这是投桃报李?
这样一想,事情豁然开朗起来,这也就能说的通了。
一顿饭,大家心思各异的吃完。
临别时,周煜问郑大夫要了画像后,同宋家人告辞离开。
待送走周煜,郑大夫又从怀中掏出一摞画像,交由卫常远,“如此,便麻烦你了!”
“您是阿芷师父,您的事,便是我的事,在下必当竭尽全力相寻!”
“多谢,多谢。”郑大夫拱手道谢后,告辞离开。
此刻他沉重了大半日的心情,在两人的相帮下,渐渐松懈下来,回去的步伐也不由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