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成红花年纪早过了六十,一双不大的三角眼发起力却比许多年轻人都好使,那头傅绍言还在随着警员挪动衣柜的动作向墙靠近,在他身后的成红花却早一步点出了康可的身份。
光说不算,她老人家甚至还夸张地挤开傅绍言,自己扒在柜角的位置向更深处的地方探出头去。
这种毫无边界感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头疼不已,有看不惯的要出声喝止,下一秒就被傅绍言抬手拦下了。
“把柜子再往外撤撤。”他淡淡地开口,边示意着警员继续别停,人接着便跟在成红花的动作一起钻进了柜子后方那个狭窄的空隙里。
柜子不小,足有两米五的高度遮住了房间一侧投来的大半灯光,仅留下的那点打在积灰的墙面上,放眼看过去灰扑扑的。
傅绍言被那扑面而来的气味熏得重咳一声,人本能地把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然而这一转不要紧,直接就被衣柜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
如果说画在衣柜后头墙面上那幅属于康可的画有着某种危险的警示元素的话,那么此刻他对上的这幅景象则足够傅绍言相信画这些东西的人是在挑衅。
因为画在衣柜后面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双眼。
眉目含情、半明半昧的一双眼睛就那么睥睨着墙面上垂眸而卧的康可,带着那么一丝笑意的眼睛里没有半点暖意,反而能让看到这幅画面的人从脊背深处生出一丝凉意。
傅绍言看着那双眼睛,默默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一声尖叫传来,他这才回头安抚似的拍了拍对面一脸惊恐不住拍打着胸口的成红花。
“阿姨,你身边有谁的眼睛长得像这双眼睛吗?”
成红花魂都快吓没了,根本没心思去听傅绍言说了什么,边摇着头边退出了房间,走的时候嘴里还不忘喃喃道:“都是骗子,骗我有钱拿,结果就拿这些事吓唬我,我要回家,都别来找我……都别来……”
光说不算,成红花甚至还夸张地张开手,对着面前的空气又是推又是挠,一副生人勿进的做派,这让窝在箱子里一直留意外头动静的邢霏有些坐不住了。
“她反应那么大肯定是知道什么,不把人拦住仔细问问吗?”
傅绍言摇摇头说不用,“问了这么久她始终不都是那句话,与其可着一堵东墙猛撞,不如换个思路试试。”
胸有成竹的神情此刻在傅绍言的脸上格外的具象化,让本来还想发问的邢霏想不察觉出来点什么都不行。
窝在箱子里,她使劲儿扒了扒拉链,从里面朝外看去,“有什么发现?”
“这个笔迹是新的。”傅绍言微笑地伸出手,贴着衣柜的背面轻轻揩了一下,“而且这个画风瞧着不像业余的。”
对邢霏,傅绍言一贯是不吝惜在知识上的倾囊相授的,邢霏也聪明,对方只是短短两句话,她就立马反应过来这话里的关鞘。
“你是想通过画画这条线索在闫洁的关系网里查?”
傅绍言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摇头并不是因为邢霏说得不对,而是作为和自己有着相似眼睛的康可,家里如果被外人进入且没被她发现,那么答案只可能是这个人进到这个房间的时间是在康可最后一次离开之后,再或者就是这个人本事通天,能做到偷偷进来后把空气中留存的所有痕迹全都清除干净后再离开,不过……
思考的时候,傅绍言已经抬手在空气里抓了一把,随后便拖上箱子朝外走去。
房间的地面铺了地毯,涩涩的触感让箱子行走得并不顺畅,邢霏一面抓着箱子内壁的扶手,一面问傅绍言,“那个人真在对面那栋楼里吗?”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楼宇门内侧的傅绍言伸手推了推面前那扇门,那句到了鼻腔里的嗯下一秒就被扑面而来的北风倒灌回了嗓子里。
他虚眯着眼睛,后退一步,开始隔着玻璃观察着窗外的风景,晨曦将至,平时总是早到一步的鱼肚白却没如常的出现,此刻的天边因为堆叠在那里的云彩呈现出一种介于深灰和鸦青之间的冷色调,这样的背景色下,几根立在小区里的路灯显得更加孤零零起来。
临近五点的时间,对面那栋楼已经有早起的人家亮起了灯,他借着那些灯光又看了眼混沌的天色,最后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说了句:“大概率。”
傅绍言说大概率,那就说明这个人十有八九就在对面那栋楼里,得到肯定答复的兴奋哦了一声,安心地缩坐回了箱子里,既然范围都已经锁定了,那就只等郑队他们的人赶到,然后等结果就ok了。
接到消息的郑植动作也是相当麻利,赶在五点半的钟刚刚敲响就带着队伍赶到了小区,简单的布置过人员安排后,郑植掐着腰去到了电话中得知的那面衣柜画前,跟个钉子似的扎在那里好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久到箱子里的邢霏已经打了三个哈欠,郑大队长终于开口说了话:“那个啥,这画里的画风我说不好,不过有点能确认,这画的颜料用的有点讲究,像是哪个老牌子的……”
陷入思考的郑植瞬间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头,高大的身材蜷缩在一起,脸上的皮肤也拧巴出好多的褶皱,看得箱子里的邢霏一阵不解。
“郑队懂画?”
“什么叫懂画?!”一句话瞬间掀翻了郑队的逆鳞,高高大大的男人瞬间蹦起来扬着声音朝着箱子喊话:“没进警校前我可是正儿八经学了五年的水彩呢!”
刑警队的队长……水彩画……两个完全不搭嘎的词就这么骤然结合在一起,让邢霏一时间都想象不出一个具体的画面。
她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看向头顶的傅绍言。
“你不懂画吧,不然不会等他来帮忙分析……”
很小的声音意外被有心的郑植捕捉到了,下一秒,一张脸就用一种放大的效果凑到了邢霏头顶。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吧,我俩在一个班学的画,用我们老师的原话,说你们老傅就没半点艺术细菌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在阴郁的天色中无限被放大,傅绍言那张好看的脸也随着这一声接一声的笑红了又红。
沉默是最好的答案,邢霏知道了郑植说的是真的,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傅绍言也有不擅长的事。
想着想着,她也出神了。
天知道这种状态让傅绍言多不自在,在重重咳嗽一声试图阻止这一切发生后意识到不管用后,他干脆起了个新话题,“闫洁被栽赃的事确定了吗?”
说起这事,郑植嬉皮笑脸的状态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