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昀湛一直在观察苏瑾南的神情变化，待到差不多的时候，才缓缓开口，“你在可是什么？”
    “你不是说让我帮你扳倒苏景年吗？不会是退缩了吧？”
    “我没有退缩，只是你的那些话让我有些茫然。”
    “从小到大，父亲都将苏景年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从未在这方面给过我提点，或是要求。”
    “也许他从未想过让我继承苏氏集团，那即便我忍气吞声，不揭穿这一切，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揭穿这一切，是想以受害者的姿态分更多的家产？”
    苏瑾南摇了摇头，“那是下下之策。”
    “我还没傻到主动退出，给别人腾位置。”
    “我揭穿父亲的秘密，一来是想让他对我和母亲产生愧疚，以后更顾念着我们母女。”
    “二来想让母亲清醒，别再为他做嫁衣，别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后我再去找苏景年陷害我的证据，让所有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将他赶出苏家。”
    “我不信父亲在知道苏景年陷害我的事情后，还能继续偏心他，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其实她也不确定一切会不会如她所愿。
    万一父亲在知道苏景年的坏心思后，还一如既往地偏心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办？
    苏瑾南觉得自己一定会受不了。
    周昀湛望着苏瑾南，目光幽幽，神色复杂。
    这也许就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不知人性险恶，太过感情用事。
    “瑾南，人心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不要通过预判人心来押注。”
    苏瑾南不解，“我从未觉得人心简单，所以一直都没有真正相信过除了母亲以外的人。”
    “你连我也不信？”
    他总能在话里找到错处。
    苏瑾南无语至极，但还是主动给他顺毛，“除了你和母亲，其他人，我都不信。”
    呵，这回总行了吧。
    周昀湛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那万一连你的母亲也未必如你所愿呢？”
    苏瑾南眸色一暗，“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可是最爱我的母亲。”
    “我的意思是，万一最放不下苏景年的人是你的母亲，你又该如何自处？”
    “不可能！”苏瑾南回答得斩钉截铁，态度坚决。
    “母亲最爱我了，她要是知道苏景年试图伤害我，她绝对会站在我这一边，然后跟苏景年划清界限。”
    苏瑾南无比相信这一点。
    周昀湛轻笑，“你就这么肯定苏景年有害你的想法？”
    “我......”苏瑾南自己都不肯定，但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生根发芽了，怎么都消不掉。
    如今她知道了苏景年的身世，心中的怀疑更是到了不受控制的程度，在迅猛发展着。
    周昀湛瞬间了然，“看来这又是你的直觉。”
    苏瑾南坦言，“对啊，我承认这又是我的直觉，但这不是毫无根据的怀疑。”
    “苏瑾景年的行迹非常可疑，上次他知道跟踪他的人是我，却默不作声地摆了我一道。”
    “这不是正常反应。”
    “如果我不知道他的身世，我可能会觉得是我多疑了，会在心里给他找各种借口，想要粉饰太平。”
    “可如今我知道了他的身世，他是父亲情人的儿子。”
    “而且他的妹妹还可能是跟我有颇多过节的沈言初，我只要想到这点，就脊背发凉，头皮发麻……”
    苏瑾南说着说着，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浑身止不住轻颤，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使然。
    周昀湛察觉到她的异样，伸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臂，将她拢到自己面前，垂眸看着她，目光温柔。
    “瑾南，别害怕，事情没你想得那么严重。”
    “就算他真的心怀不轨，狼子野心，就算他跟沈言初是亲兄妹，他目前也不能拿你怎么办。”
    “你才是苏家唯一的女儿，只要你头脑清醒，不干傻事，苏景年一个养子，他是赢不了你的。”
    周昀湛的语调不急不缓，柔和温润如山间清风，瞬间抚平了苏瑾南心底里的焦躁不安。
    苏瑾南感受到男人手心处传来的温热，心底涌起一阵温暖，苍白的小脸逐渐恢复了血色。
    她抬眸怔怔地回望着眼前的男人，“昀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周昀湛语重心长地说道：“瑾南，目前并不能证明苏景年跟你的那些猜测有关。”
    “我不是在为他开脱，而是我想告诉你，别再浪费时间去证明他是否使坏。”
    “那根本不重要。”
    “因为他的身份就摆在那，他跟你就是天然的竞争关系，你只要记住这点就够了。”
    “你口口声声说想要寻找证据，让你的家人看清他的真面目，他的真面目是什么，苏启志会不知道吗？”
    “他可是苏启志亲自带回家，又亲自培养的继承人。”
    “还有你特别信任的母亲，你觉得她一定会站在你这边，这个我没办法反驳你。”
    “但我想告诉你，二十多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他们的母子情分也许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斩断。”
    “你一旦揭穿了这些事，除了搅乱原本的平静，然后从苏启志那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对你毫无益处。”
    “你这是胡来，而不是所谓的绝处逢生……”
    苏瑾南直视着男人的眼睛，瞳孔微微一震。
    她有种在人前被人剥光的感觉，顿时无地自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周昀湛又靠近了一分，迫使她不得不抬眸与他对视。
    “瑾南，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证明苏景年的好坏，而是尽快成为合格的继承人。”
    “因为不管怎么样，苏氏集团都必须有个合格的继承人，如果你办不到，即便苏景年在品性上有问题，集团的股东也会支持他。”
    “他们只是股东，不是道德审判官，谁能给他们带来利益，那么谁就是他们拥护的人。”
    “就像周儒林，所有人都怀疑他弑父杀兄，可他现在还不是坐稳了董事长的位置？”
    “……”
    周昀湛的话萦绕在苏瑾南耳边，让她震动不已，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她从来没有用这个角度思考问题。
    她一直觉得只要证明苏景年的狼子野心，道出自己的委屈，那么家人一定会给她一个交待。
    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要是父亲偏心，那她就带着母亲离开苏家，还以为这样很决绝……
    如今想来，自己重活一世，却还是如此不思进取。
    苏瑾南收回思绪，抬眸看向眼前的男人。
    她突然上前一步，伸手环住男人的脖颈，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昀湛，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