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室里,三人相对而坐,凌绯见她们有要事相商,早就带其他人退去。
“一切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很抱歉骗了你,小莳。”张玟轻声说道,有些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我也不姓李,我的真名叫张玟。”
她半辈子都等在那个地方,就是为了等这个孩子的出现,那个身份自然是捏造的,所谓的儿子儿媳则是东方家在前线牺牲的下属,一切都是为了给莳初一个在联邦的合理身份,让她足够在这里正常生活。
“张奶奶。”莳初深深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转而又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出现在那里的?”
张玟沉默,其实她也只是听从命令而已,她只知道这个孩子对东方家很重要,非常特殊。
“我来说吧。”
东方群玉忽然出声,给了她一个眼神,张玟意会,起身离开招待室,往外走去。
“咔哒。”
门口传来落锁的声音,安静的房间里此时只剩她们两人,落针可闻。
年少的beta少女和苍老的beta老人相对而坐,四周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莳初默默垂下眼睫,并不说话,她此刻的心里百感交集。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认识两年多的方奶奶,是她的老师,也是东方家的掌权者。
更是操纵命令了这一切的人。
东方群玉看着面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女,一年不见,自己在她身上感知到了和以前不同的气息。
她比过去更成熟更冷酷,就像这沉睡的一年里她经历了许多事情,身上带着一股硝烟战火的肃杀气,是被战争磨砺洗礼过的沧桑感。
她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切。
她更像自己在浩瀚书海中曾捕捉到的那些消失在过去历史中的身影,强大无比又冷酷无情,是当初站在人类顶端的那些强者,也是……奉献出所有,为人类战死的英烈。
这样的她,才符合自己心中对那些人的想象。
而不是当初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印象:一个单纯的孩子,身上那股平和安静的气息令人向往,仿佛从另一个和平的世界而来,从来没有经受过战火的洗礼。
和生活在星兽威胁下神经紧绷、格外追求刺激的联邦人不同,她看上去安静的如同来自和平时代的一朵花,可骨子里又埋藏着比联邦人还可怕的疯狂,那是刻在灵魂深处无法磨灭的印记。
她好像不记得那些事了,所以自己也没有说。
出于私心,自己其实希望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在联邦过完一生,不必想起那些悲惨绝望的过去。
虽然祂并没有明确说过她的身份,自己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那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中就能得知,那些牺牲的人,并不都是自愿的,他们中甚至有一无所知的孩童,她就是其中一员。
只是因为被选中,所以他们只能“自愿”,在经历过无数的痛苦折磨后好不容易活下来,站上人类实力的顶峰,成为希望和拯救者,然后又在下一刻……为人类死去。
如今的联邦就建立在他们的骸骨之上,联邦的每一个人类都是吸食他们鲜血活下来的负罪者。
东方群玉忽然开口,打破沉默:“你想起来了?”
“是。”莳初平静地说道,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眼中不自觉地透露出肃杀之气,“你知道我是谁?”
“不,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猜到了一点东西。或许……你是炽火联盟的那个计划中的一员?”
那个残忍可怕的人体实验计划,被人刻意抹去的历史。
“联盟吗?”莳初神情有些恍惚。
“是的,你应该注意到了,旧历中的最后一段历史被人为抹去,隐藏起来。”
这里果然是联盟的未来。
她在心底苦涩地笑了一声,忽然问道:“所以,炽火战线是?”
“是东方家为了纪念那段历史而创造的游戏,游戏里的星兽战役模仿了当初人类的处境,借此警醒人类。”
还真是这样,莳初眼睫轻动。
昨天她登陆游戏的时候,就在里面感受到了那股莫名的熟悉感,难怪叫炽火战线。
是炽火啊,永不熄灭的火焰。
“所以你知道我会出现在那里,才会派人等在那里?”
“是的,不过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我们一直在等你,这样的布置也不止一处,长达千年的漫长时光里,东方家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
“不止一处?”
“没错,祂推算出了你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地点和时间节点,一共四万八千六百五十七处,其中已经有半数被排除,你出现在第二万四千一百八十四种可能性里。我们按照祂的指令行事,在找到你之后尽可能的保护你,为你提供帮助。”
莳初的眼神一凝。
祂?
难道就是那个真正藏在幕后的人?
“祂是谁?”
“我并不清楚祂的身份,因为祂从未提及,不过,我想祂应该是你的一位故人。”
东方群玉看着她的眼睛,面色严肃认真,一字一句的说道:“联邦的主脑狩月,或者说,祂是你曾经熟悉的联盟的主脑,天星。”
天星吗?
精神海里,王座上的少女看着那团黯淡的蓝色微光,伸手轻轻抚摸,呼唤它的名字。
然而光团里什么波动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
狩月……真的是天星吗?
如果是天星的话,为什么不回应自己?
她不动声色地掩去自己的神色,只是再次问道:“所以你之所以收我为徒,也是为了完成它给你的指令吗?”
东方群玉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一部分是这个原因,还有一部分是我的私人想法。”
支持帮助这孩子的方法有很多,自己为什么偏偏选择收她为徒?
除了是为了完成祂的指令,更是出于自己的本心,她希望这个孩子这一次能活得快乐自由一点,不用再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可以放肆的活一次。
有自己做她的靠山,那些宵小之辈自然会畏惧几分,不敢打她的主意。
或许她是联盟的救世主,是人类的希望,但她在自己眼中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甚至比自己最小的孙女还要小上几岁。
为何要让一个孩子负担那么多呢?
她心疼这个孩子,也钦佩对方曾经的付出。
“那么,正式介绍一下。”
东方群玉忽然站起身来,朝她伸出手,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个和蔼慈祥的笑容,郑重说道:“我是东方群玉,东方家第一百七十九代家主,同时,也是炽火遗志的继承者。”
“欢迎你来到赤火人类联邦。”
这个在炽火人类联盟废墟上新建的人类政权。
“欢迎你回家,莳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