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也有点道理。
对于一个工厂来说,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大碍,并列分数那就一起招了呗。
但是领导并不想听,厂里的开支用度都是有定项的,你说多招一个就多招?
一个人一个月20多块的工资看起来不多,可张明宇配吗?
又不是厂长的儿子,也不是惊才绝艳考第一名的操作工,凭什么厂里为他多出这一个岗位。
而且这小伙子口无遮拦,指定是个祸头子,招进来太麻烦。
领导看着张明宇笑了笑:“大家公平公正考试,我们也早说了只招40个,一般不能破例。”
他隐含意思已经够明显了吧?有背景,那就能破例。
可年轻人谁懂话里话外的意思,张明宇只当他服软,越发嚣张:“你不多招,那就我和胡兵再把操作比一场,这样才公平!”
说的简单。
笔试还好,厂里为了防止意外,其实一早就准备了两套卷子。
重考的话,拿来两张备用卷子,找个空房间安排个人监督,让胡兵和张明宇写俩小时就行。
操作可不一样,这是要准备各种化学实验用品的,麻烦不说,开销还挺多。
领导的笑意淡了。
他要的是这小子嚣张的底气,背后的靠山,不是讲公不公平的!
他看向这小子的妈张来弟:“小伙子心气傲,大妹子你给劝劝,厂里不会朝令夕改的,什么多招一个、重新考试,那都不行。”
这小子给脸不要脸。
招工办领导压着心里的火,后悔给张明宇一个机会。
他原以为这小子狂成这样,大闹甲烷厂肯定是家里有点本事,没想到试探一下,居然是个愣头青!
晦气,跟傻子多说什么,别把自己带岔劈了!
张来弟终究混迹职场多年,其实听懂了领导的话,她也想报个响亮亮的名号让这领导听了就把工作双手奉上。
可她哪有什么后台?陈伟不在有啥用?
张来弟不甘心,谁不想要那正式工的工作啊,800元呢!
她按住躁动的儿子,看向领导:“领导,这孩子性子急,肯定是考试的时候没经验,要不再考一次,咱不比人家差。”
这时,闹剧的另一个主角胡兵匆匆赶来了。
他家住得近,早就来看了榜单,知道自己被录取欣喜若狂,回家准备了丰盛的宴席请了亲戚正庆贺呢。
结果家里宴席做到一半,有看热闹的人来说,低他一名的张明宇要抢他的名额。
生怕到手的工作飞了,他只好赶过来,现在一脑门的热汗止都止不住。
胡兵擦着汗,强装镇定:“领导,大家考一样的题,做一样的试卷,公平公正公开,榜单也放了,怎么好重考呢?”
在场的人也有考上的,自然不希望重考,就跟着附和。
“对啊,各凭本事,考上了是我能耐,凭啥那小子多一次考的机会?”
也有人没考上,心有不甘的说:“我赞同重考,但是只他两个不行,说不定有人紧张没发挥好,也可以往下多来十个一起考!”
人群开始各抒己见,一下变得闹哄哄。
“同志们听我说,不可能重考……”领导急得扯着嗓门也压不下群众的喧闹,脖子都染上了红色。
闹了几分钟,厂长出来了。
他身边还有几个副厂长、主管之类的,身上穿着中山装庄严郑重,一言不发也气势逼人,群众们感受到官威,慢慢噤声。
厂长是火柴厂调任过来的,多年的领导生涯让他处变不惊:“谁能告诉我,这么多人聚在这,是怎么回事?”
招工办主任连忙擦把汗,小跑着过来简短说明情况:
“咱厂里招40个气体压缩操作工,张明宇是实操61,笔试51,胡兵实操62,笔试50,两人总分相同,都在40名,优先录取了实操高的胡兵,所以张明宇来闹。”
他跟两个人没有任何关系,说话不偏不倚,但是有点烦张明宇挑事,所以话里下了个绊子。
当然,他说的也是事实。
厂长点点头表示知晓,提高嗓音对大家伙说:“同志们,笔试这一科考的好肯定重要,脑子灵活才能为岗位做贡献。”
张明宇听了,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胸脯都要挺到天上。
厂长夸他笔试分数高了,看来自己马上就能被录取!
“但是呢,气体压缩是带危险性的,实操动手能力更重要,一个不好就有爆炸风险,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录取实操高的才能对工作、对厂里负责。”
厂长话锋急转,表明了立场。
这话说的有水平,在场的人听了,觉得确实有道理。
谁想有个同事因为操作不当,把厂里炸了或者把自己牵连伤到呢?
厂长又对招工办领导说:“你呢也有失误,下次招工让你员工多写一句:笔试分占三成,实操分占七成,这不就好了?”
招工办领导哪敢多说,连连应是。
厂长把三方各打一大板,最终还是决定录取胡兵。
胡兵悬着的心落地,笑了起来。
在一旁的张明宇觉得刺眼极了,他哪里能接受这个结局,闹了半天什么作用都不起?
他立刻高声嚷嚷:“那是下一场的事,这场考试又没说录取实操分数高的,我俩分数一样,要么录取我们两个,要么重考!”
初生牛犊不怕虎。
当了这么多年厂长,他以为不会有人挑战权威,没想到这小伙子勇气可嘉。
厂长笑了笑:“重考费时费力,你俩并没有优秀到我们必须重考的份上,我的人确实失误,但是你俩,我可以一个都不招。”
胡兵和张明宇当时就慌了神。
谁能想到厂长这么狠,不耐烦争吵,直接釜底抽薪!
都40名是吧?刺头是吧?
那就两个人都不招,反正厂里有39个新员工,少一个无伤大雅。
胡兵尤其冤枉,他什么都没干啊,好好的在家准备吃宴席,来趟甲烷厂,自己到手的工作就要飞了。
张明宇也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扬,终于在厂长面前有了一丝敬畏。
他以为闹起来能摆布厂里,可厂里的人哪个不是老油条,能让他搓圆捏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