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涯,南宫。
大殿里灯火通明,高大的鎏金铜鹤口衔着连枝烛台,金枝上托着数十盏红烛,金色的火焰随着风轻轻摇曳。
大殿之中,一群男男女女列成两排,低头垂眸。高台之上,司璇垂眸而立,安静的宛如一尊美丽却又孤独的雕像。
轻纱之后,南宫宫主隔着轻纱俯视着殿下的众人,眼睛里露出清冷的光。
“月如风已经下山。”
南宫宫主冰冷的声音从轻纱之后传来,那种冷,是从骨子里衍生出来的极致的恐惧感。
那种冷,让底下的人、妖、灵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春辰、奉云、心魇、戏、阎默、旭宁、徐徐,你等随司璇前往拦截月如风。心魇,以你之能,潜入月河。”她道。
“是。”
众人齐声答道。
天邺城,法阁。
清晨,阳光从云层落了下来,经雪折射,散落在桌面,形成波光粼粼的水面。
洛梧昼坐在窗前,执笔作画,笔尖在纸上细细描摹。
临近午时,他放下笔,一幅美人图跃然纸上。
画中之人正是月泽。
十六七岁的少年坐在矮矮的假山上头, 一条腿曲着膝 , 另一条随意地荡着。他手中拿着一枝鲜艳欲滴的红梅,含笑看向他。
四下是暗的。
连天上的月也是暗的。
少年的眼眸却泛着好看的浅金色,浅金色同红梅的赤色交相辉映,说不出的好看。漫天月色、雪色皆不及他一分颜色。
洛梧昼看着他的画像,把胳膊杵在桌子上,单手托腮,潋滟的凤眼中闪烁异样的光芒。
这人是谁?
怎么进来的?
不过,从他昨天的表现看,他似乎是天涯子的仇人,既然是仇人的仇人,那自然是自己的友军了。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气息,洛梧昼厌恶的皱了皱眉,将画收起,提笔继续画未完的画。
画上红梅点点。
“梧昼。”
巫溪大步走了进来,手中握着几枝开的正盛的腊梅。腊梅花瓣薄如蝉翼,色泽纯黄如金,随他步伐轻轻摇曳。
洛梧昼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换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拉着巫溪的手臂,娇声道:“巫师兄,你快来看,我新作的红梅图,可还行。”
巫溪浅浅的扫了一眼,便夸赞道:“梧昼作的画,自然是最好。”
“这画虽好,若红梅带雪,更上一层意境。”
两人身后传来天涯子爽朗的声音。
不知何时屋中竟多了一人。
两人转过去,只见天涯子怀抱几枝红梅,梅枝是刚折的,上面的雪还未化尽。
“师兄。”
“师兄。”
两道声音两种不同的音调,巫溪的‘师兄’平平淡淡,还隐隐带着冷意。洛梧昼的‘师兄’带着见面的欣喜。
天涯子顺手将红梅递给他,笑道:“路过梅园,见开得正盛,想你喜欢便折了几枝过来。”
“红梅太艳,还是腊梅更衬托梧昼的气质。”
说着,巫溪把手中的腊梅递给洛梧昼。
天涯子和巫溪彼此看着对方,两人之间暗流涌动,争锋相对。
感受到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洛梧昼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他装作一副不知的样子,接过两人手中的梅花,插在书桌上的瓷瓶里。
“师兄、巫师兄,今天天色甚好,可否陪我去赏梅。”
洛梧昼拽着两位师兄的袖子,撒着娇,一双凤眼含笑地望着他们。
那人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进来并找到自己,必然现在也在时刻观察着自己。
他是天涯子仇人,潜入房中搜查,是每个人必做之行,他帮他拖点时间,希望那人不要辜负自己的好意。
微游楼。
洛梧昼的想法月泽不知,但两者却殊途同归。
月泽见天涯子离去悄悄潜入房中,寻找他们口中的密室,并找找龙飞。
天涯子的房间内,干净整洁,靠墙的架子摆满了各种书籍。
月泽站在房中央,灵识扫过每一个角落很快发现了端倪!
他走到最里面的一面墙,这里看来是一个密室,因为墙上没有一扇门,却有灵力的波动。
月泽调动体内灵力,手掌覆在墙上,墙上立刻显现一个土黄色大阵,阵上灵光流转。
他将自身灵力注入阵中,在原有阵法的基础上做了小小的改变。
这样,既不会让设阵者察觉阵法被破过,他也可以自由进出密室。
月泽刚走入密室,就感觉一阵寒气袭来,紧接着,周身一痛。
他微微低头看去,只见自身衣服上爬满的黑色纹路,犹如一条条蜿蜒的毒蛇,透着诡异与阴森。那些纹路似乎还在缓缓蠕动,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
月泽眸光微寒,心中冷哼一声。
天涯子看着一身正气凛然,行事尽是一些龌龊。要不是他现在是纸人,以这些毒雾的对他的伤害,他不死也得重伤。
待寒气散去,一束束光透过朦胧的雾,散落在月泽身上。
他抬眸看去,里面是灯火通明的甬道,顺着甬道往前走去,便来到甬道的尽头,一个二十几米的深坑。深坑的墙壁上挂着一排排铁笼,铁笼中锁着人、妖或灵,却不见龙飞的身影。
在深坑中心是一座黑石砌成的高台,高台上摆着座冰棺。
月泽身形微动,便落在冰棺旁。
冰棺中躺着一具美貌的女尸,她的面容宛如沉睡中的仙子,肌肤如雪,吹弹可破。一头如瀑的黑发柔顺地散在身旁,更衬得她的脸庞娇小而精致。
她的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栖息的蝴蝶,安静而神秘。嘴唇微微泛着一抹淡淡的粉色,仿佛下一秒就会轻启,诉说着什么。
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长裙,裙摆如莲花般散开,上面绣着的精美花纹在冰棺的冷光下若隐若现。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姿态优雅而安详。
然而,这具女尸长得和洛梧昼很像,只是五官相对洛梧昼而言更加柔和。
这具尸体的主人应该就是洛芩钏。
她脸色红润,丝毫不像死了十三年。
看着这一幕,月泽眉头紧蹙。
这是血祭。
血祭,顾名思义就是用血供养尸体,然后在十八年后,以亲人的血唤醒亡人魂灵。
十三年,死了多少无辜之人,才能将尸体养的如此之好。
月泽忽的轻笑出声,眼底满是嘲讽。
人世间的命,就是这么的不值钱,谁强便能拿走。不过……
他目光阴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这个天涯子必须死!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看不惯这种渣子作恶,天涯子就由他来处理了,不能污好人的手。
月泽在心中下定决心,等找到龙飞,带走灵医族,就收拾掉天涯子。
正好,新仇旧怨一起报了。
月泽将心绪收敛,专心观察这座冰棺。
就在这时,冰棺上突然爆发一阵土黄色灵力,瞬间将月泽震了出去,耀眼的光芒吞噬他,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灵光打回原形——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