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休住的夜是孤寂的,明朗的夜空中没有半点星辰,就连云也如雪融化,消失得干干净净。
寂寥的夜空下,一点火星,宛如夜空中长明的星辰。
熏明宫内的西边的厢房,屋内亮如白昼,明亮的火光透过那扇古老的窗棂洒在厢房外的石板路上,形成一片棱角分明的光影。
屋内,宣凌允满脸凝重的抱着月泽坐在床上,手中晃着清心铃。怀中之人似被噩梦纠缠,眉头紧皱,满脸泪痕,丝丝黑气不断从他体内冒出。
识海之中,月泽跪坐在地,神情淡漠如同没有灵智的木偶,然而,他却满脸是泪,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
他的眼神空洞而无神,仿佛沉浸在一个无法自拔的世界里。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却带不走心中的无限的悲痛。
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他的悲伤所感染,变得凝重而压抑,无数黑气汇聚于他身周。
“啦啦啦啦啦!”
一串欢快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
“就这点,就受不了了?”
黑雾化形,变成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小孩年纪约莫四五岁,同他一样,身着一身月白服饰,脖子上挂着月泽碎去的玉坠。
月泽没有说话,安静的跪坐着,像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喂!我给你说话呢!”
小孩不满的抬腿踹了踹他,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气恼。
这番倒是让月泽动了。
月泽向后坐去,双腿并拢收起,双手环抱膝盖,接着,他将头枕在膝盖上,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那模样既有着几分无助,又透着一种让人心疼的静谧。
整个人如同被时光遗忘的雕塑,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散发着淡淡的哀愁与沉思。
外面会有人担心,只有这方世界独属于他,无论是声嘶力竭地哭喊,还是默默的流泪,都无人知晓。
小人见状,眸光微微闪动,眼中似有不忍,但随即又气恼的嘟起嘴。
他是月泽的心魔,生于月泽四岁之时。因月泽出事,被月如风等人联手封印了十三年。
一出来,他发现封印自己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自家宿主又要死不活,他想报仇都不知道从何报起。
咳!
心魔不好意思的在心底轻咳一声。
其实,他计划出来便准备夺了月泽的身子,享受月泽人生。但不知为何,月泽身体会同化,不,或许称吞噬更为准确一点。
他的身体会吞噬掉不属于这个身体的灵魂、力量,来恢复自身伤势,就像对待先前那个叫花殢雪的魔一样,慢慢吸收他体内的魔气和他的灵魂之力。而且,这一切不会被被吞噬之人发现。
花殢雪没有注意之处,他这个旁观者,看得一清二楚。
这几日,他趁月泽昏迷之际尝试一下,却发现……他完全感受不到那股吞噬之力。
心魔觉得可能因为自己是月泽的一部分,所以也没有被那股力量吞噬。
如果吃掉他的灵魂,那股力量是否也能被他所掌。
心魔望着月泽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会死的!”
月泽抬眸看向一脸算计的心魔,眼中神色没有那么清明,泛着血腥的红色。
自他上次醒来,这玩意就一直在他识海中蹦哒,要不是觉醒了那部分被封着的记忆,实力又不允许,他当时就灭了他。
但现在,想占他身子,会死的!
月泽盯着他,眼中血色越发耀眼。
心魔面色一变,直接散了身形,消失在月泽识海中。
他是心魔,月泽不死,他不死,但他会痛。
心魔消失,月泽又将头靠在膝盖上,独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外界,宣凌允看着月泽身上渐渐消散的黑气,面色稍缓,继续以灵力驱动清心铃,待月泽面色缓和,才拥着他睡去。
这一夜,月泽不知宣凌允所为,宣凌允不知月泽所感。
自那夜之后,月泽和宣凌允一直待在风休住。
白日,宣凌允进入秘境中试炼,他则修炼灵诀,控制自己的体质对灵力的吸引,同时在孜玉的指导下在莲池中浸泡恢复伤势。
夜间,宣凌允则与他一同炼化体内纷杂的灵力。
这一待便是一月有余。
今日芒种,人间百忙,风休住却一片寂静。
“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平时注意一下即可。”
熏明宫中,孜玉收了丝线,缓缓说道。
“有劳了。”月泽轻声谢道。
他望着孜玉的眼神平淡,没有半分厌恶的情绪,好像那日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孜玉只是点点头,起身离开。
待她离去之后,月泽扭头看向身旁的宣凌允柔声说道:“哥,我们该回去了。”
他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体内的灵力除强大的雷电之力外也炼化的差不多,虽然还是不能使用灵力,但已经很好了。
况且,他们出来已久,军中之事堆积良多。
“你身体未好全,再待些时日吧!”宣凌允柔声劝道,满含柔情的漆眸中暗藏着一丝疑虑。
一月之期已过,人族应该以凌玉为主了吧?现在自己回去,怕是会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了,我放不下。”
月泽摇摇头,眼中多了丝哀愁。
出来这么久,也不知大家如何?军中那边情况如何?
“那行吧!今日再休息一日,明日我们去向琳琅上仙请辞。”宣凌允道。
“谢谢哥。”
翌日,天色大明,月泽和宣凌允便起身向琳琅请辞,下山去。
风休住山高路滑,月泽现在又不能动用灵力,走到一半已是乏力,只能由宣凌允背着下山。
大雪纷飞,落了他们一身。
宣凌允心中不由得生起,虽然无法在一起,但胜在天公作美,此生也算共白头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