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月泽忽然感受到一阵心悸,他出了传送阵,扭头往北海方向望去。
漆黑的夜空中,一道白色的光柱逐渐消散,一股悲戚之情瞬间涌上他心头。
连您,也不能再见了吗?
月泽睫毛轻颤,忽然红了眼圈,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是否,所有人都要离他而去。
月泽想起自己悟道时所见。
他站在未知的空间里,天空为地,星辰在脚下蜿蜒成河,无数彩色的荧光小鱼在空中游荡。天上,是一望无际的黑,生机、死寂交织在其中。
这里是我的道韵空间!
月泽瞪大了双眸,目光中满是惊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他的心底震撼无比,那股强烈的情绪如汹涌的浪潮般在心中翻腾。
心,跳动如急促的鼓点,在胸腔中剧烈地震动着,那声音仿佛在提醒着他,这并非梦境,而是真实发生的,月明华的道韵引他进入了自己道。
月泽心中好奇,指尖轻触空中游荡的彩色小鱼,那小鱼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紧接着,无数彩色荧光小鱼掉在地上,就像下雨一样啪嗒啪嗒的。
他愣在当场,眸光不停闪烁,随即发疯似的捡起地上的小鱼一一查看。
每捡起一只,他眼中的光黯淡一分。
为什么会是这样?
月泽捧着最后一只小鱼,无助的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一滴滴落在漆黑的地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为什么,他的道要用命来填?
这个不是他的道!
不是他的!
随着月泽情绪波动剧烈,突闻咔嚓声响,空间碎裂,露出一片彩色光景。
他站洛汤山上,俯瞰整个月河。
青山戴金,流水浮光,落日的余晖淡淡地洒在山林之间。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饭菜的香气随着晚风送到他鼻尖,不时,便听见几声呼唤。
月泽的神情柔了下去,眉眼间都带着一丝怀念。
月河,该是这样才对!
安静、祥和、充满生机,不该是一片死寂。
他眸光黯淡,眼中浅浅的覆了一层血色。
“阿泽。”
耳边响起温煦的男声。
月泽顿时一愣,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微弱的光,“啪”得一声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这一声清脆,好似落在空旷的水域,瞬间将他惊醒。
他收敛心绪,掩了眼中血色,回头笑着喊道:“阿爹。”
身后空无一人,月河的风景在他眼中飞快褪色,他又回到那方空间,那方堆满死鱼的空间。
手中的鱼儿化作流光散去。
月泽看着空荡荡的手掌,忽然笑了,笑得越来越放肆,嘹亮的笑声响彻整个空间。可他却泪流满面,水汽氤氲的眼底满是绝望。
他说谎了,他看不到他的道。
贪嗔痴慢疑,五毒在身,如何能入道?
不知过了多久,月泽笑累了,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从何处来的两条小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似乎是想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月泽睫毛轻轻颤动,无神的双眼多了一分光亮。他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抬手轻触小鱼,小鱼很乖巧,用冰冷的鱼身蹭了蹭他的手指。
小鱼是他执念,是他五毒的具体化身,他要想入道,得先勘破这些执念。可执念之所以是执念,便是无法勘破,才成了执念。
地上的小鱼渐渐都动了起来,摇摇尾巴,扭动身体,慢悠悠地游上空中。
月泽看着游荡的小鱼,眼中神色终是变了变。
既然无法勘破,那便以自身所处困境为局,破局而出,不向命运低头,以不屈为道,自立道途。大道三千,想必也不在乎多他这一条。
此方空间似受他所感,渐渐褪去斑驳夜色,无数鱼儿汇聚过来,在他身边形成一道流动的绚丽画卷。
天,却不许他,降下阵阵雷霆。
雷光闪烁,鱼群惊慌散去,躲藏在夜色之中,探头探脑。
一股无形的威压,犹如大山一般沉甸甸的压在月泽身上。他只觉呼吸一滞,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一股窒息感袭来。
不许!
明晃晃的不许!
天道不许他走此途!
就在这时,空中飘下几片落叶,轻轻地覆在月泽身上。月泽一个恍惚,脑中就多了一些信息,脚下多了数条光线。这些光线以他为原点向四周蔓延开来,延展至未知领域。
他擅阵,以阵入道,前途无量;或从医,救病治人亦是一道;或一剑破万法,以力证道……
然而,这些并非他所要。
月泽仰头望着天,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忽然,他笑了。
这个笑不同先前癫狂,干净纯粹,如春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霾。那无神的双眼,亮起点点星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畏。
“你不许便不许吧!你不许你的,我走我的。”月泽轻声说道。
有时候的月泽很幼稚,你越不想让他走的路,他越会对着干,偏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想到之后天道对自己的压制,月泽的心情低落下去。
罢了!他活着就行。
月泽再次开启传送阵,回到军营。只不过他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帐篷,而是去了宣凌允的帐篷。
此时天色已晚,军中大多数人已经睡去,人皇帐中灯火通明,宣凌允还在处理军中事务。
在月泽离开的这些时日,人灵联军已经攻破见云城,即将进入即墨之地。即墨之地有三大势力,一为修灵世家燕家堡、一为六安城、一为妖族占领的千城。
燕家堡曾与他们以信交流过,六安是人族城池,这两者都是亲人族,收复会容易一些,就是妖族占领的千城有点麻烦。
据收集的情报来说,镇守千城的是一只天阶六段的大妖,如何攻破千城,值得他好好思考。
忽然,帐中一阵风起,灯火摇曳。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宣凌允心中一喜,抬头望去,就见月泽站在桌前,神色怏怏,似有不快。
“哥。”
月泽轻喊一声,直接扑在宣凌允怀中。
宣凌允心中一沉,眸中划过一丝凝重。
现在的月泽有点脆弱。
这些时日又发生了什么?
他抬手轻轻抚摸月泽的头发,目光中满是关切,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心情不好。”月泽抱着他蹭了蹭,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他话音一顿,又道:“太晚了,我这个样子不太方便回去,我又不想一个人,来你这里呆呆。”
见他不愿说,宣凌允的眸色沉了下去。
他明明和月泽走的很近,但他总觉得他好像掺和不进月泽的世界。
敛下心中想法,宣凌允伸手将月泽怀中扯了出来,温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天道坏,把阿爷丢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了。”月泽撅着嘴,不满地道。
那小表情看起来委屈极了。
在月泽在乎之人的身边,他总显得孩子气一些。
这话一出,宣凌允也不知道从何安慰。
天道藏人,很难有人能找到,难怪阿泽会不高兴。
宣凌允转了话题,问道:“今晚在这里睡下。”
“嗯。”
月泽轻轻应了一声,又扑到宣凌允怀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