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起,小雨初闻。
不过多时,帐篷外的小雨渐渐大了起来,哗啦啦的敲打着林间树叶,无数树叶被大雨打落,像极了今日殒命的生灵。
帐篷之中,一片幽暗。
月泽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痛楚一闪而过。
他讨厌入魔,一入魔,自我意识和魔化的自己争夺身体的主控权,经常打得识海一片混乱,头就变得很痛。
他抬抬手想要按压太阳穴,试图缓解脑袋的疼痛,却发现他的手被人压住。
月泽眉头微皱,扭头看去,就见一张放大的脸,那脸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他又拧了拧眉,心念一动,唤出一只离火蝶。
刺目的光瞬间将帐内照的明亮,如白昼一般。
折月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拉着被子就往头上蒙去。
随着他动作,月泽感觉到自己怀中多了一个小人。他扯开被子往里面看去,只见月云诺安静的躺在他臂弯中,白皙的小脸因热气蒸腾变得红润,只是他的眼尾微微泛红,似乎哭过一场。
看着他,月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他好像总是在失信于他,说好很快的,结果又失信。
月泽翻了个身,将月云诺往上面抱了抱,让他的头露在被子之外。
随后,他伸手推了推躺在外面的折月。
折月不满地皱了皱鼻子,极其不情愿的从美梦中醒来,瞪着一双雾气朦胧的水眸望向月泽。
“你就不能等天亮才喊我?”折月打着哈欠抱怨道。
“你怎么来了?”月泽没理他的抱怨,直接问道。
“那不是怪你,我是魔,以魔气为食,又不是你们灵族,吸吸灵气,吃吃人族的食物就饱了。你又不让我吃它,我只能自己找些食物。听说十万大山最近有魔族出入,就想着有魔,那魔气应该能管饱,就过来看看。”
折月停顿了一下,回想白日之事,满脸餍足道:“我好久没像今天吃的这么舒服了。”
月泽闻言,也无话可说。
他不喜欢入魔的自己,心中诱使自己入魔的因素大多都被他封印,连带自身产生的魔气也被他封印起来。
“那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月泽眸光微垂,转移了话题。
“我和自己睡有什么问题?”折月反问道。
说着,他还故意往月泽那边靠,伸手搭在的腰上,将腿搭在他身上。
“别挤也别闹!”月泽轻声呵斥道。
同时,他将月云诺往自己这边抱了抱,防止他被挤到。
“你好过分!”
折月不满地吐槽一句,还是将手和腿收了回来,然后坐起身,目光幽深的俯视他。
许久之后,他语气哀怨地问道:“阿泽,按道理,我们相处的时间最长,你为什么就不愿接纳我?我们本就是一体,不是吗?”
此话一落,帐中就陷入一片沉寂。
月泽低眸看着怀中之人,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他低声说道:“成魔,会毁掉很多东西。”
“成魔,会护到很多东西!”折月反驳道。
他盯着月泽,目光灼灼。
月泽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垂了垂眼眸。
帐中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别说这些了。”
帐中悠悠响起月泽低沉的嗓音。
闻言,折月冷笑一声,从他怀中将月云诺抱了出来,翻身压在他身上,伸手掐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语气嘲讽道:“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冷却又不够冷,太在乎月族之人和宣凌允了。没有他们,这世间,妖族、魔族,还有那上边的神,以你的能力和性格早将这个世间搅得天翻地覆,何必如今自困己身!”
“下去!”月泽低声呵斥道。
他脸上泛着冷意,目光淡淡地看着折月。那眼神看得折月心中忍不住发虚,掐住月泽下颌的力道都松了一些。
意识自己失态,折月松了月泽的下颌,反而指着他的心口说道:“你该知道,你控制不了了,你心底的恨、怨早就超过你能承受的范围。”
“我知道。”
月泽淡淡地回了他一句,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眸底血色翻涌,刺骨的寒意在眼底蔓延,周身魔气毫无预兆的再次出现,凌虐的杀意让心魔从心底发寒。
“你......”
折月心中大惊,果断抱着月云诺后退,手中魔力流转,在月云诺身上设在防御的结界,一双黑眸警惕的盯着月泽。
他就说,月泽入魔会比他更像魔!
一时之间,帐内被黑雾填满,浓稠如墨,透不进一丝光亮。
“你不就想我这个样子吗?为什么要逃?”
月泽缓缓坐起身,歪头望向折月,脸上带着疯癫之色。
“逃?谁说要逃?我只是为了防止你伤了糯糯。”
他扫了月泽一眼,将月云诺安顿在椅子之上,反身扑了过来,将月泽压下床上,低头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体内魔功疯狂运转,不停地吸收月泽散出的魔气。
待帐中魔气消散,心魔倒在一旁,大口的喘着气,额间冒着细密的汗珠。
若说先前吸收那些魔力就像酒足饭饱后的餍足,现在,就像他明明吃饱了,还在被人不停的喂饭,见他吃不下,还死命的拿棍子给他怼下去,他只觉得撑得要命。
缓了一会儿,屋内黑气渐起。
他认命的起身,再次在月泽身上设下抑魔的阵法。
随着阵法起作用,月泽眼中也多了几分清明,随之脸色又白上一分。
他眸光沉了沉,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得握紧。
又失控了。
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入魔,欲望大于本心,我便不再是我。我讨厌被掌控,哪怕是我的欲望。”月泽缓缓说道。
“可你还不是在欲望中沉沦,家人、族人、宣凌允,守护、欢愉、怨恨,哪样不是欲望?”
折月躺在他身边,无力地回了他几句。
“如果这世间没有他们,那我便不会存在这个世间,我的人生是由他们而组,有他们才有了现在的我。”月泽道。
“你不接受我,不接受你的内心,又如何能掌控自己的欲望。最简单的方法是看开,生死、家人,这些只要你看得开,你现在的困境就能消了大半。”折月道。
“要是放得下,我早就看开了。”
月泽抬起右手,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泪水自眼角无声地滑下。
看得开,怎么能看得开?
那是他父亲、族人,是爱着他的人,也是他爱着的人。抛弃他们,开始新的生活,他怎么能做得到?
在折月的面前,月泽不需要有一丝一毫掩盖自己。他们本是一个人,所思所想彼此牵连。
感受到月泽的情绪,折月无奈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心冷的人却重感情,两者配在一起可谓绝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