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干什么啊?”
“你还不知道啊?就那个客卿李缘,他的科学院给徭役发钱呢!还管饭!这些人就是专程来感谢的!”
“不可能吧?咱们干徭役哪有发钱的?不死就不错了!”
“嘿!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没看那些人手上捧着钱眼巴巴的等着李客卿吗?”
……
李缘府邸外。
数百士卒在府邸外围成了一道人墙,将府邸与更多的人群分隔来开。
正门口,李缘护卫队伍中的一名留守校尉,看着眼前激动不已却没有丝毫越线的人群,感到极其为难。
他倒是想下令直接把人群轰散,但又怕李客卿回来打他一顿。
毕竟现在看来李客卿真是“善心大发”!
可这里属于咸阳城主干道,直接连接着王宫与咸阳城门,周围都是权贵之家,一直让他们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
校尉纠结之时,人群忽然有些骚动。
王宫方向,属于李缘的那架大型马车已经被人群堵上了。
马车后侧,李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李院长(客卿)!”
人群顿时高呼一声,随即人们整齐划一的对着他躬身行礼。
李缘郑重的回了一礼。
他是有恻隐之心,但他给徭役发钱,更多的是因为这只是他计划中的一步,一个为了在民间打下改制基础的行动。
他不是圣母,毕竟秦国的徭役救了,那六国的你现在要不要救?
要不要直接从后世鹰酱家偷一仓库军火来,直接让秦军现在就统一天下?
可这么干的结果,只可能比历史上更糟糕,因为制度、环境各方面依旧没变,战争方式却变得更加残酷了。
给徭役发钱,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但眼前的一幕,却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他想过民众的反应,也想过百姓会感激他,却没想到会如此激烈。
说到底,他是个后世人,没有亲身体验过战国时的疾苦。
听着周围人群不断传来的感谢之声,李缘笑着对着人群挥手,直到他渐渐听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声音。
“李客卿!您还要人手吗?”
“对啊,我们干事可勤快了!”
“我可以一天给您干十个时辰!”
“我只要五个钱!”
“我不仅只要五个钱,还可以不用管饭的!”
“……”
怎么突然有种要被挂路灯杆的危险感……
“诸位!”李缘大声的喊了句,周围所有人顿时寂静了下来。
“你们也别谢本官,要谢就谢王上吧!若不是王上要体恤百姓,若不是王上给了钱财,本官也无法做到这一切!”
“以后,大秦所有徭役都会逐步拥有工钱的!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王上万年!大秦万年!”
随着这最后一句大喊,周围顿时群情激愤!
即便更远的人压根就没听清李缘说了些什么,但最终所有人的喊声都汇集成那一句“大秦万年”!
……
王宫。
明明是夜晚,但咸阳宫大殿却亮如白昼。
数十盏节能灯分布在众多地方,点亮了所有人的视线。
大殿内,熊林、李斯、蒙武、司马瑜在内的十几名大秦高官都聚集在这里,每一个人对那些电灯都会投去震惊的目光。
他们都是来打探消息的,有些人可能还想着来找王上告状。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特意来看戏的可能。
最前方。
王座上的嬴政一脸平静的处理着奏事,即便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一阵“血腥风雨”。
“王上!”昌文君熊林率先开口了:“李缘在科学院的事,王上是否知晓?”
“知晓,如何?”
“臣要参李缘一本!”熊林顿时就炸了:“李缘居然自私以官府之名给徭役发钱,还想借此收买人心,其心可诛!”
“王上,臣来之时,李缘府邸周围已经围了数千人,若是他起了什么坏心思,一场民变就在眼前啊!”
嬴政直接无视了这种话。
民变?
他要是想的话早就干了……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对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确实难以接受。
没看到连蒙武和司马瑜这两个军方的都来了吗?
更别说九卿以上,十几个大佬官员全在这了。
“那爱卿的意思,李客卿做错了?”嬴政淡然问道。
“大错特错!”熊林一脸正气禀然:“徭役自古以来便是平民应尽的义务,我大秦能在非战时少征徭役已是不曾有过的善举,李客卿却还想着发钱!若长此以往,大秦的秩序何存?难不成数百年礼法,都要给李客卿那可怜的善心让路吗?”
熊林说完,大殿里寂静了下来。
李斯没说话,只是沉默着看着自己面前的桌案。
在他的认知里,这种事确实有违国家秩序,更何况还是在确立了耕战制度、并由此兴盛了百年的大秦。
蒙武和司马瑜也没说话,只是偷偷看着嬴政,似乎想等他做出决定后再表态。
他们其实不在乎给不给徭役发钱。
他们在乎的是,如果要给钱,那能不能给士卒也发点?
李由和王绾也没说话,虽然他们是李缘派系的人,但他们着实没想明白李缘这么干是为什么。
看到嬴政也沉默了,熊林似乎以为自己的话得到了王上的认可,于是更加兴致勃勃:“王上,李客卿此举,还有一大祸患!”
“礼乐维持了数百年的仁爱,我大秦耕战更是支持了上百年的强盛,若放纵李客卿胡闹,则礼法不存!”
“难道为大秦出力这个自古的规矩,我大秦还要感谢那帮贱民吗?”
“这不符合礼法!”
李斯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礼法、耕战,这是两个如山般的话题啊!
前一个还好说,毕竟若真想打破,按一个礼乐崩坏的借口就行。
可耕战……
自商鞅变法以来,秦国大部分底层平民其实只有两种职业:要么种地、要么打仗。
现在李缘貌似给出了一个事业:干徭役?
王座上,嬴政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右手手指缓慢的敲击着桌案,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无比清晰。
他看向李斯,后者正低头沉默,似乎丝毫没有为自己儿子的上司说话的想法。
又看向蒙武。
当看到对方正一脸期盼的盯着自己,嬴政就知道他看错人了。
正当他想以自己的权威压下这件事时,他看到了门口一脸阴沉的李缘。
顺着他的目光,其他人也发现了。
众人注视下,李缘默默的走到熊林身边,对着嬴政行了一个礼后,冷冷的盯着熊林:“你刚才,说那帮什么?”
“什么说什么?”熊林有些不爽:“一帮贱民本就要服徭役,难不成还要用钱来买吗?一个奴隶才多少?李客卿若有闲钱,还不如去多买几个奴隶来的实在,不然时间一长,你的善心会让你家财尽散!”
贱民?
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上一次还是在后世看某部小说时,里头有个反派说了。
李缘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按捺住了杀人的冲动。
“那你tm可知道,我以前也是你口中的贱民?!”
这一瞬间,所有人都有些意外,毕竟这还是李缘第一次自爆情况。
熊林冷哼一声:“李客卿已为我大秦命官,还是不要自降身份的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了现在就忘了祖宗?”李缘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在座的其他大臣,数百年以前也是你口中的贱民,你怎么知道,你口中那瞧不起的人,会不会有谁哪天砍了你的脑袋?”
这是威胁吧?
这一定是威胁吧?!
李斯有些惊惧的看着他,似乎是真怕他有什么冲动之举。
而熊林已经气得手上发抖的指着他:“狂妄!”
“李缘!你破坏礼法在先,现在又对着本官发出威胁,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李缘冷声道:“不然哪天丢了官倒还好,若是哪天丢了命,那可就后悔莫及了!”
少府令阳沐、郎中令易方等人全部沉默了。
四个廷会官里,这俩已经公开撕破脸了。
而另外两个……
司马瑜一副困得要睡觉的样子,李斯则是一脸无奈。
其他人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没参与进去,不然一场朝廷内斗可就不可避免了。
“够了!”
嬴政说了句:“此事不必再议。”
“可是王上……”
“寡人不想说第二遍。”嬴政看了熊林一眼,后者有些憋屈的闭上了嘴。
嬴政看向蒙武:“蒙爱卿,可有事?”
是有事,但你没给个结论前我也不好说啊……
于是蒙武纠结了一下,拱手道:“臣是跟随司马太尉来的。”
司马瑜:“???”
他的瞌睡顿时就醒了,沉默了一下说:“老臣,特来观赏一下李客卿的这些神物。”
他指了指最近一根柱子上的电灯。
“哦!”嬴政点了点头,又看向李斯和阳沐等其他九卿官员:“那你们呢?”
“臣等也是!”
“……”
嬴政闭上了眼:“都回去,李缘留下。”
众人纷纷离开。
离开时,熊林还阴沉的看了李缘一眼。
以前昌平君熊启说这人对他们有意见,他还不信,以为只是熊启那次因学宫之事不愿意放权而引起了对方不满。
现在看来,这个李客卿貌似是真的对他们有意见?
国战之前好歹还会互派个使节呢!
哪有人道理都不讲,跳过说服阶段直接一上来就威胁的?
行!走着瞧!
等众人全部离开,大殿里只剩下嬴政和李缘时,嬴政才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明明有更好的方式的。”嬴政并不是要保熊林这个他早已看不惯的人,只是李缘直接发出威胁这事让他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要这么激烈?”
“依寡人所见,即便你等到大秦统一后再对这些方面改动、再与这些权贵对立也来得及,有寡人和扶苏的支持,你大可以把时间放到百年。”
“为了那些徭役,你难道要与绝大部分朝臣作对当个孤臣?”
“你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