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了。”
听到父王如此直白的话语,魏假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不忍着,难不成向秦国要说法?
先别说自己没证据,就算有证据找上门了,秦国也不会认吧?
就算认了,那还能怎样?开战吗?
别开玩笑了,秦国接下来三年不打赵国,那秦国就只剩下韩魏楚三个好打了,这好歹还有三个目标呢,这时候魏国上门……上门找打吗?
“看来你想到了。”魏王点了点头。
“难道我们就这么认了吗?”魏假不甘心。
“你想怎样?”
“洗清流言!”
“怎么洗?”魏王反问了一句:“去跟那帮平民说,当年是一些奸臣害走的他们,与历代魏王无关?还是说当年没有发现他们?而且这些消息不知道已经传了多广了,你能解释给几个人听?你又怎么去解释?那帮平民是会听那些有趣的消息、还是听你这个太子去给他们解释朝廷之事?”
一连串的问题把魏假问懵了。
此刻他才发现,魏国真的没办法在民间制止这个消息。
上方,魏王依旧一脸平静。
一开始他就看清了这个计谋的阴险之处。
魏王室如果沉默,那暗地里的人就会想办法让那些流言坐实。
如果出来解释,首先得派人去跟平民说清楚当年那些人的事,而在这个过程中,暗地里的人大有机会。
为什么奸臣陷害时魏王不阻止?
什么?你事后才知道的?可事后也没见你反悔去请回来呀!
还有,为什么那些人在魏国时没什么大成就,一去了秦国或者其他国家就起飞了?
不管怎样,都有方法把这个原因拉到魏王身上。
沉默以对→魏王废物。
解释缘由→奸臣陷害良臣→魏王废物。
魏国不知道→他国却发现了人才→魏王废物。
这一刻,魏王深深体会到了‘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压根就没想去辟谣。
他从一旁拿出了一瓶可乐,让太子从一旁拿来了两个玻璃杯。
事已至此,先喝点可乐吧。
魏假没心情喝,向父王告辞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这种人家把大便扔你头上你还只能默默承受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只是在他离开这座大殿一段距离后,大殿里猛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蛮秦欺人太甚!”
另一边。
魏假还没走出王宫,前方走来了一个人影。
“拜见太子大兄!”公子尚行礼道。
魏假回了一礼,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可是进宫来看父王的?”
公子尚沉默了一下:“我怕兄长惹父王生气,特意前来。”
怕父王生气?
转念一想,是怕自己的想法冲撞了父王吧?
魏假心里有些感动:“不必担忧。”
停顿了一下:“父王没有同意任何意见。”
兄弟俩默然无语,同时朝宫外走去。
宫门处。
公子尚拉住了魏假:“兄长,陪我看个地方吧?”
魏假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两人换了便装,在数十个护卫的保护下走向了大梁城的平民区,也可以说是贫民区。
……
“我还真没想到,原来秦国的强盛还有我们魏国的功劳!”
一处街边,几个挑夫正在休息,其中有人忽然说起最近听到的传闻。
其他人沉默了一下,随即都笑了起来。
那些公卿大臣们的事,其实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听个乐子。
“哎!我听说,当年张仪最开始想留在魏国的,是魏王不用才去的秦国?”
“不对啊,张仪不是去赵国找了一个朋友吗?被朋友劝着去秦国的?”
“哪听来的!人家最开始当了官的,是魏王官给小了才去的秦国!”
“真的假的?可我听说……”
其实他们都只是从别人那听说了这些消息,至于真不真实,这些挑夫也不知道。
以至于现在光对张仪一个人,他们就“听说”了好几种答案。
到最后,一个最为年长的人下了个看上去有道理的定论。
“张仪啊,人家最开始是在魏国当官的,但后来他上表了自己的才华后,咱们的大王看不上,他才去赵国找朋友的!然后在朋友的劝说下去了秦国,得到了秦王的重用!后来咱们的大王反悔了,又以重利把他迎回来了!”
“可他不是后来又去了一次秦国吗?”
“那是咱们的大王还不用!于是人家又走了!后来张仪可能是想着回到故土,所以才最终老死在咱们魏国的相国之位上!要不然凭咱们当年那个大王好几次看不上人家的表现,他才不会回来呢!”
“哦!是这么回事!”
一群挑夫得到了关于张仪过往的“答案”。
紧接着,他们又谈起了孙膑。
路对面不远处。
站在路边的魏假脸颊不断抽动,死死握拳。
张仪最开始在魏国当过官?是魏王不用?
怎么我身为魏国太子我都没听说过这事?
还有在赵国那个朋友劝说下去的秦国……他不是被苏秦折辱后气愤离去的吗?
听着那些基于事实的‘魔改版过往’,魏假彻底打消了澄清谣言的想法。
这还只是一群挑夫呢,大梁城里还有多少人在谈论?
此刻的流言版本怕是不下十个了吧?
身旁,公子尚拉着魏假离开,回到了大梁城的一条主路上。
这样周围负责保护的护卫可以多来一些,对他们更为安全。
“兄长,我们不能就这么等着。”
公子尚说道:“这次只是对我王室过去的流言,只是对那些与他国有关之人的流言,那下一次呢?”
“别忘了当年的信陵君是如何……”
“闭嘴!”魏假立刻制止了他。
信陵君的末路怎么来的没人比他们这些王室子弟更清楚,这是我们能说的?
公子尚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如果下一次,秦国以此种方式,对父王某项王令进行曲解又如何?对某位将军或者兄长你进行攻讦又如何?”
“平民之口的威力,我在秦国已经见识过了。”
“现在秦国准备这个当武器进攻我们,而魏国却没有任何应对之法,这不应该。”
魏假看着这个弟弟,皱了皱眉:“你想如何?”
“平民不是喜欢有趣的吗?那我们何不用一个更有趣的消息让平民去谈论?”
“什么更有趣的?”
公子尚停了下来,转身直视着他:“一个王室公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