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时不知道萧明承和闻柏衍之前说过什么，她看向闻政卓，抿了抿唇，重新拿出一张符纸贴在其头上，而后双手掐诀，想要把凶灵从闻政卓身体里逼出来。
    没等她开口，闻政卓突然眼珠微转，直愣愣的看向她。
    “你若杀我，他必死无疑。”
    听见这话，萧明承和闻柏衍被闻政卓的声音惊住，那声线非常尖锐，与平时说话声音的低沉截然不同。
    明显不是闻政卓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三叔……”闻柏衍想要上前，却被萧明承拦住。
    他低声解释道：“你三叔被鬼上身了。”
    闻柏衍：“……？？？”
    闻柏衍瞪大眼睛，紧紧看向闻政卓。
    “我不杀你。”郁时停下动作，“我来是要带你回去。”
    “回去？”
    郁时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妈妈在等你。”
    凶灵皱着眉，不理解郁时的意思。
    一般来说，当鬼魂变成凶灵，将失去思考和意识，只受怨气支配。
    但变成凶灵的吴雪知道有危险后，会隐蔽行踪逃跑，还知道以闻政卓威胁她，明显不像她以前遇见过的凶灵。
    因为被贴着符纸，凶灵无法害人，郁时干脆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耐着性子道：“你叫吴雪，家住京郊半山小区503。”
    “你的妈妈叫吴问春，她非常爱你，独自一人抚养你长大，但在十五年前，你因被坏人伤害跳楼自杀，死时16岁。”
    郁时说地很慢，一字一句，目光紧紧盯着凶灵。
    “你的妈妈为替你报仇，一把火烧了小区三层楼，将凶手杀死。她感受到你的阴魂还在人间，一直待在半山小区503等你。”
    “我受你妈妈委托，来带你回去。”
    听完郁时的话，凶灵安静下来，似是在思考郁时说的话。
    “半山……小区，妈妈……”
    “没错。”郁时肯定道。
    凶灵歪了歪头。
    她其实不知道郁时在说什么，也不理解郁时所说的妈妈是什么东西，她只是觉得，郁时每说一个字，她的左胸口就疼一下。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分钟。
    见凶灵一直不说话，郁时缓缓开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意识的？”
    “什么是意识？”凶灵茫然的问。
    “就是你明白自己的存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凶灵沉默了几秒，回道：“三个月前。”
    郁时眉梢轻挑，这时间刚好和吴问春说的感觉对上。
    所以三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砰砰砰。”
    门口响起敲门声。
    萧明承没有开门，只是迟疑的看了眼郁时，在其点头之后，他才将门打开。
    “小老大，吴问春带过来了。”
    陈幺站在门口，礼貌的朝萧明承问了声好。
    萧明承见过陈幺，知道她的身份，于是侧过身示意她进去。
    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闻柏衍第一反应是警觉，但看着她与郁时如此熟悉的说话，还叫郁时“小老大”，看向郁时的眼神越发复杂。
    他这妹妹，藏了挺多事啊……
    见陈幺带来了吴问春，郁时也不再废话，直接将吴问春放出来，让她们母女相见。
    萧明承和闻柏衍都看不见鬼，只是感觉办公室里瞬间冷了十几度，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这时，他们听见郁时朝一个空地说：“吴雪上了他的身，你们可以直接对话。”
    闻柏衍一怔，本就惊讶的眼睛再次瞪大。却见萧明承十分平常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年轻人，胆子大点。”
    闻柏衍：“……”
    这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吗？
    吴问春出现后，待在闻政卓身体里的凶灵明显躁动不安起来。
    得知自己的女儿就在眼前，吴问春神情微微有些恍惚，烧焦的手忍不住抬起，想要触碰凶灵。
    但凶灵却向后微微一仰。
    吴问春的手顿住，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苦涩和悲伤。
    “雪雪，我是妈妈呀……”
    “妈妈？”
    凶灵木愣的张了张嘴，看向吴问春漠然的眼神中，慢慢浮现一丝痛苦。
    “对，我是妈妈。”
    “……妈妈，什么是……妈妈？”
    凶灵语气茫然，恍惚中，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一段对话。
    “妈妈，你知道什么是妈妈吗？”
    “妈妈就是妈妈呀，是十月怀胎生下你，陪你长大，带你看世界，给你避风的港湾，尊重你选择的人。”
    “妈妈，我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雪雪，你只需要知道，妈妈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
    当脑海里的声音有了图像，她看见了一位面容柔和，眼神充满爱意的女人轻轻握着她的手。
    慢慢的，脑海中的容颜与眼前面部烧焦的吴问春重合。
    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那些或笑、或哭、或生气、或温暖的画面一幅幅在脑海中上浮现。
    吴雪眨了眨眼，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
    她好像……想起来了。
    “妈妈。”
    “诶，雪雪，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吴问春哽咽着，踉跄几步走到吴雪面前，试图抱住自己的女儿。
    但因为她是阴魂，无法触摸到实体，双手直接穿过闻政卓的身体。
    吴问春无措的站在原地，吴雪见此，抬手虚抱住吴问春。
    “妈妈，我抱住你了。”
    这边母女相认正是感动的时候，但在闻柏衍和萧明承眼里，就是闻政卓一个一米八三的老爷们又哭又笑，抬起双手朝一个地方虚抱着。
    闻柏衍：“……”
    他竟然有种想拍下来，给清醒后的三叔看的冲动。
    见母女缓了一会儿后，郁时才终于开口：“要不你先出来？”
    “你现在待的这个身体最近气运低阳气不足，你再待一阵儿，他这半个月都别想下床了。”
    吴雪闻言，连忙朝郁时道歉，而后从闻政卓的身体里出来。
    眨眼间，吴问春身边就站了一个面容稚嫩，皮肤惨白的小姑娘。
    而闻政卓身子一抖，闭上眼直直倒在沙发上。
    闻柏衍见此连忙起身走到沙发边，将闻政卓扶起来。
    “小妹……”他不懂这些，只能朝郁时问：“三叔他没事吧？”
    郁时瞧着自家三叔的可怜样，“啧”了一声，“没事，估计睡个一天一夜就好了。”
    也算是给一个他生了闻阳闻月这双儿女，没有好好教导的惩罚了。
    听见郁时的话，闻柏衍松了口气。
    这边，终于相见相认的吴问春母女紧紧抱在一起，松开后，吴问春试图露出一抹微笑，但那烧焦的脸无论如何拉扯都十分怪异，甚至有些可怖。
    吴问春迟疑了下，面朝吴雪的脸忍不住闪躲起来。
    吴雪牵住吴问春，抬手擦掉吴问春脸颊上的血泪。
    “妈妈，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这世界上最美的人。”
    听见这话，吴问春再次流下泪来，只是这一次，血红变清，滑落时滴在她的手背上。
    下一秒，那滴清泪闪过一道金光，吴问春烧焦的肌肤慢慢褪去，枯燥稀疏的头发开始变长，破旧的衣服自动修复，变成一件蓝白色的长裙。
    这一刻，她彻底与吴雪记忆中的妈妈重合。
    而在她们的身后，郁时垂下眼睫，掐诀的手移到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