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内城,皇宫。
听了求和使团传回来的话,赵桓的脸色比死了亲爹还难看。
不对!
他现在恨不得亲爹真死了!
回来后除了正式上朝,其余时间老死不相往来的赵佶,无比精准的踩着点儿出现了。
没办法,赵桓才继位几天?整个内宫基本还全都是他爹一朝的老人!
而亲爹出现的意思,赵桓也很清楚。
在这种宫斗事儿上,这厮的脑子可一点儿也不缺!
“想让朕出城是吧?最好被金人给扣下,那样你就可以重新登基了!”
想到这,一直在战与和之间反复横跳的钦宗赵桓,又一次改变了立场。
“打!女真欺人太甚!我大宋煌煌天朝,岂能任人如此欺辱!”
一干主和派大臣一听,全都吓了一跳,心说:“你他妈说得容易!打?拿什么打?”
不过他们也不好直接反对,总不能说:“陛下,您就委屈委屈,出城去给金军当个人质吧!”
一旁的赵佶也没说话,实际上今天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
他很清楚,自己往这一站,想说想做的就已经说完做完了!
赵桓都快气哭了,心说:“你们都什么意思?都他妈巴不得朕早点儿驾崩是吧?!”
他该愤怒吗?
的确应该。
可他忘了一件事,打从自己下令查抄城内所有官员家资的那一刻起,所有官僚体系的成员,便已经在心底抛弃了他......
“孙博!你是兵部尚书,你来说,外城禁军可守得住城墙?”
恼恨之下,赵桓也不文绉绉的称什么爱卿了,直接叫起了大臣的名字。
孙博吓了一跳,心说:“你他妈别问我啊!我这个兵部尚书是怎么当上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但皇帝问话又不能不答,这厮只得吭吭哧哧,结果半天也没吭哧出半个屁来。
其实不用别人回答,赵桓心里也知道守不住。
他又不是真傻,自己之前干的缺德事儿,早就把满城军民的心给冷透了。
要不是内城墙挡着,每天晚上都少不得一窝一窝的刺客......
人群中的童贯悄悄抬头,和上位的赵佶对了个眼神。
赵佶微微点头,童贯会意,一挺身就想出列请战。
可惜他们的这番无声交流,根本没能逃得过赵桓的眼睛。
这厮立刻在心里大骂:“靠!朕就是真的出城去见金人,也不能让你俩领兵啊!落到金人手里还不一定死,落到你俩手里,不定哪天就他妈得意外暴毙!”
心里一急,赵桓的脑子突然灵光了,猛地想起一件事来。
“孙爱卿,朕突然想起,爱卿早年间曾和朕提起过一个人,说那人道法通神,能施六丁六甲之法,撒豆即可成兵!”
“啊?我说过吗?!”
兵部尚书孙博只感觉自己的cpu都快干烧了,好容易想起了往事,顿时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
“我操!你他妈傻逼吧!老子当年烧你太子冷灶时吹的牛逼,你他妈也信?老子自己都他妈忘了啊!”
不过这话的确是他当年亲口说的,也没法子矢口否认,只能再次吭吭唧唧道:“呃......那个......臣......好像.......可能......大概......是说过......吧......”
赵桓恨不得把这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给掐死,却又不得不死死抓紧这唯一能想到的救命稻草。
只见他用一种吃了春药般的兴奋语气喊道:“快去把那人找来!朕......朕要亲自拜他为国师,请他为国效力!”
孙博都快哭了,自己当年真的就只是随便吹了个牛逼啊!
如今上哪给你找这么个人去?!
别说是他,就连一直没吱声的赵佶都想骂人了。
“我操!你老子我虽然号称‘道君皇帝’,可也不傻啊!炼炼丹,搞点儿壮阳药吃吃就得了!”
“还你妈‘六丁六甲’?!还你妈‘撒豆成兵’?!你咋不干脆把三清祖师、玉皇大帝请下来得了?!”
“老子以前咋没看出来,自己这儿子竟然是个白痴呢?!”
可让赵佶奇怪的是,一群大臣个个低着头,居然没一个有开口的意思。
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把已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汴梁城外,金军大营。
赵构三人缩在一顶四面透风的帐篷里,模样一个比一个尿【读音:sui,一声】!
秦桧是被吓的。
刚刚那几条畜生舔遍了自己全身,真怕哪条一个兴起,一口咬掉点儿突出体外的零件儿啥的......
赵构和张邦昌则是饿的。
倒不是女真人故意不给他俩饭吃,而是给的东西实在没胆子吃!
那一碟子肉......指甲盖儿还在呢......
阵阵肉香透过破洞传进帐篷,却闻得三人一下下作呕。
女真人正在狞笑,天寒地冻的,能喝上一口热汤,啃上一口离骨肉,简直就是最满足不过的美事儿!
至于明天还有没有“菜人”和“两脚羊”吃,管那么多作甚?!
可这些底层的士兵不想,两位完颜元帅却不能不想。
距离打造出最低限度的攻城器械,至少还得两天,可明日的早饭都已经没米没肉下锅了!
无论是攻城,还是逼宋人投降,都需要时间,怎么熬过去?
二人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外出“打草谷”的部队身上,但愿他们能多点收获回来吧!
......
汴梁东南六十里。
一个金军猛安正在围攻一座小型城镇。
他们不想跑这么远,可之前已经把近的地方都抢光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他们也不想攻城,就算是矮的不能再矮的土墙也不愿意。
可这里距离汴梁太远了,周围村子的百姓有充足的时间躲进小城里。
“冲!给我冲!那些宋人根本不会打仗,破了城先宰一百头两脚羊犒劳儿郎们!”
带队的女真猛安一刻不停的催促。
打下这里后,他们还得赶去另一个地方。
这屁大点儿的小城,就算塞满了人能有多少?还不够十万大军塞牙缝的!
不到两人高的土墙上,穿着各式衣服的男人们根本不敢露头,只能猫着腰拼命往下扔石头。
要不是金兵连把梯子都没有,只能搭人梯爬墙,早就失守了!
城门前,十几个金兵合力抱着一棵刚砍的大树,当做攻城锤一下下撞着斑驳的木质城门。
门里,一个小吏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大声指挥着百姓。
健壮的女人们挖土,老人和孩子把土往麻袋里装,最后再由强壮的男人扛起来,贴着摇摇欲坠的城门垒好。
这样多垒几层,就算城门破了,恶魔一样的金人也冲不进来。
徒手爬墙效果实在不好,金军很快就把重点都集中在了城门处。
换了棵更粗更长的树,三十几人合抱,七八下后终于撞破了城门。
城外欢呼声起,金兵一拥而上,有人架盾掩护,有人手脚并用的往外刨土袋。
城内有人哭了,很快就被喝骂声打断,更多的人加入了挖土、装袋、垒墙的队伍。
麻袋用完了怎么办?
各家的箱子、柜子,甚至是棺材都被抬了过来,装上土后比麻袋更结实!
可惜,垒墙的速度再快,也终究比不上拆墙......
“咚”的一声闷响,是大树撞击土袋的声音,最里侧刚垒好的一层震了一下,随即“哗啦啦”开始倒塌!
几支箭从缺口处射了进来,几个男人惨叫着一头栽倒。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再度响起......
“呜呜呜!!!”
一阵牛角号声响起,城内的百姓绝望了。
这应该是金人全面总攻的信号吧!
负责指挥人群的小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右手悄然握住了怀里的匕首。
他不忍心看见熟悉的乡亲们被......
“不对!”
这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不对!外头乱了......有喊杀声!有马蹄声!到底是谁来了?!”